而道:“你怎麼還沒睡著?是哪裏不舒服嗎?”
我想了想,回答說:“晚上吃撐了,睡不著,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他坐起身來,把架子上的衣服遞給我,我倆窸窸窣窣地折騰了一會兒後,我很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將頭一偏,豪邁道:“走!”
他輕輕在我腦袋上拍了一下:“著什麼急,夜裏涼,你穿件外衣。”說完,他轉身到櫃子那邊,摸黑取了件衣服出來,吩咐說:“抬手。”我乖乖地抬起左手,讓他幫著穿衣。
結果出門接著月光一瞧,竟是挑了一件大紅色的外衫,我愣了一下,他卻覺得很好看。
“想去哪裏走走?”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文藝道:“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不如去荷塘看看花兒們有沒有在睡覺吧。”
“小笨蛋,那是寫海棠的,不是蓮花。”我自尊心猛地受損,當下秀眉一挑,斜斜地看過去。“你是有意見還是有建議?”
他清素一笑,隻將我摟得更緊了。今晚月色很好,閃著細碎的星輝,將露出的水麵鋪成了銀色,或柔白或淺粉的花枝相依相偎,氤氳著淡淡的荷香,他忽然開口吟道:“綠塘搖灩接星津,軋軋蘭橈入白蘋。應為洛神波上襪,至今蓮蕊有香塵。”
說實話,胤祥吟詩的時候很有感覺,有些像我高中朗誦課的老師,真摯而投入,我靜靜聽完後側過臉問:“這是誰寫的?”
“溫庭筠。”
我挽著他慢慢地走,忽見在這一片依偎中,唯有東南角上有枝白蓮,開得很遠,像離了群的孤雁,煢煢孑立,倍顯荒涼。我抬手指過去,惋惜地說:“胤祥,你瞧那朵花,開得好可憐。”
他卻不以為然,低下`身子將自己的右臉貼在我的左臉上,輕輕道:“銀塘珠露三月更,風靜荷香遠益清。為是出塵心不染,亭亭獨立迥含情。”
出塵不染,亭亭獨立,倒是個好解釋。“這又是誰寫的?”
他頓了頓,隻說了一個字——爺。這下換我愣住了,隔了半晌,方才憋出了一句:“你贏了。”然後又指了指那朵孤荷道:“她也贏了。”
不想待走近了,竟出現了我倆都沒想到的狀況,那離群而開的,並不是一枝孤荷,而是枝同心荷花!也就是百年難遇的荷中珍品——並蒂蓮!我欣喜地叫了出來,轉而看向他,“胤祥,你看,是同心荷花!”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我們停了步子,一向自視不拘小節的我,立刻就準備坐在塘邊的石頭上,結果被他抬手給拎了起來。接著我就眼睜睜地看他把自己外衫鋪上去,溫柔地點頭說:“這下可以坐了。”
我也很有風度,馬上大方地讓了一半的地兒給他,然後順勢纏上了他的手臂。在這樣一個夜裏,曬著皎皎月光,守著一枝花兒的奇跡,誠然是件很幸福很愜意的事情。過了許久,我突然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問:“有沒有寫同心荷花的詩詞曲賦?給本福晉來兩首!”
他連想都沒想,直接信手拈來道:“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色奪歌人臉,香亂舞衣風。名蓮自可念,況複兩心同。”而且不等我開口,就很專業地告訴我,這首詩名為《詠同心芙蓉》,隋朝杜公瞻所作。作為回報,我便很坦誠地告訴他,這個人,我沒聽說過。
不過皇十三阿哥本就“詩文翰墨,皆工敏清新”,這是朝中人盡皆知的事情,所以,我比不過也很正常嘛。
不知坐了多久,反正後來我實在熬不住了,一邊打哈欠一邊說:“好困,回去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