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給哥哥一個淺笑,我雙手合十,慢慢的閉上眼睛。

願爹爹身體長健。

願哥哥平安康泰。

願自己能夠再活幾年,承歡爹爹膝下多盡些孝道。

睜開眼,麵前落滿灰塵的蒲團上已經被一件外衫蓋著,心中了然,我跪下恭敬的磕頭。

地上,早不知多久沒有清掃,積了厚厚的一層灰,低頭跪拜的呼吸間盡是灰土味,鼻頭癢癢的,忍不住一個噴嚏打了出來。

一雙手迅速的扶上我的肩頭,“凝卿,是不是山間風寒露重……”

搖頭,我推開哥哥的關心,“不是。”

“披件衣服。”他伸手摸向自己的頸項處,手卻頓在了空中,目光挪向了我跪著的蒲團,苦笑。

三個頭叩完,我站起身,哥哥的手抓起蓋在蒲團上的衣衫扯了起來,偌大的衣袍在他的動作中卷起,舒展……

“嘩啦……”擺在蒲團前的簽筒被衣帶勾住,順勢歪倒在地,裏麵的竹簽跌出散落一地。

我猶如做錯事的孩子,下意識的看向角落中的老僧,木魚聲節奏依舊,沒有半點停頓。

剛才,哥哥那麼大一錠銀子入箱,他也是這般。

悄悄的蹲下`身體,我扶起簽筒,哥哥在一旁收揀著竹簽,仔細的對好簽頭簽尾再放入簽筒中。

我小聲的數著,“一、二、三……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數到這,哥哥手中的簽已放盡,我微訝出聲,“少了一隻。”

兩個人的目光同時四下搜尋著,小小的佛堂一眼即明,香案下,功德箱邊,就連蒲團也給我翻了起來,卻怎麼也找不著那最後一隻簽。

是原本就少了,還是……

顧不得女子的矜持,我趴在蒲團上低頭看去,香案的後方,佛像的腳下,一條細細的竹簽正躺在那,從我的角度看去,竟似是被佛像踩著般。

側臉揚起開心的聲音,“哥哥,在這。”

哥哥的手從我臉側伸了過去,縮回時手指間拈著細細的竹簽,紅色的簽頭,隱約可見的字跡,與簽筒中其他竹簽無二,應該就是那讓我們好找的第一百支簽。

“既然尋著了,我們也不要打擾人家修行,早點下山吧?”哥哥手指一晃,那支簽一半已入了簽筒。

“等等。”我的手忽然抓住那支半截隱沒在簽筒中的竹簽,從哥哥手中又將簽抽了出來,歪著臉衝著哥哥直樂,“簽筒是哥哥搖的,簽是哥哥取的,怎能不看看簽文就丟了回去?”

哥哥的手執著竹簽的另外一半,輕搖了下頭,“簽者,斷命說運也。若好,勢必心心念念牽掛存著希望,若不好,難免心中添堵唉聲歎氣,左右都是上了心,不如不看。你知我不信,何必好奇?”

我拈著簽,淺笑微漾,“既然不信,下簽一笑置之,上簽搏一樂尓,橫豎都是開心,緣何不看?”

對麵的手鬆開,哥哥的目光平和而隨意,語帶溺寵,“看來不遂你意,今日你定糾纏不休。”

我抿唇一笑,拎起裙角緩步走到老僧麵前,沒有打擾他的誦經,靜默的等待著。

就在我以為最少還要等待一炷香的時候,老僧忽然停下了手中敲木魚的動作,睜開了眼睛。

好一雙看透世情的雙眸,超然而出塵的一雙眼睛,不是老年人的渾濁,而是仿佛看穿了所有的人間百態,悲憫而慈祥。

不等我說話,他已然雙手合什低頭一禮,“女施主可是要簽文?”

我回禮點頭,將手中的簽遞了上去,“麻煩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