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左琳以那樣灰敗的表情瞅向他。而她的眼神有如他是創造這個世界的神明,天地的主宰,如此地脆弱、無助、欣喜……
那一幕深深擊打了他,當下他立即開燈,彎下`身扶住她。「怎麼了?!」
「不要過來!」唐左琳黑眸睜大,狠命將他推開,整個人蜷在地上縮成一團,極力發抖。「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直道歉,像一隻上了發條的玩偶。
那雙精致漂亮的黑眸裏不複往日的光采,顯得那麼恐懼,像是被調壞了的水彩盤。
醫生趕來弄清情況,似乎早在預料之中。「她的外傷並不嚴重,也沒有遭人侵犯的痕跡,但……真正可怕的,隻怕是她內心裏的傷。」說著,醫生歎了口氣。
「她現在的情況是所謂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黑暗以及男人的碰觸會使她回憶起綁架時遭受淩虐的過程。她剛醒,症狀比較明顯,也許之後會慢慢好轉,不過也有一種可能……」
就是一輩子都不會好。
霍克勤回憶著那天與醫生的對話,隻覺心彷佛被緊捏著,很疼、很疼。
之後唐左琳住院兩天,沒人敢關燈,她也不再有任何失控的舉措出現,而且隻要不是在黑暗中,她並不懼怕男人,盡管……也不是完全坦然接受。
「我、我要上廁所。」得到他同意的眼神,她才從床上下來,霍克勤下意識上前攙扶,卻見唐左琳渾身一顫,整個人稍稍往後退了一步,隨即幹笑。「唉呀,我又不是斷手殘腳,不用扶啦。」
霍克勤眼色一暗。
是她的錯覺嗎?感覺最近霍克勤對她的態度跟之前相比,可謂有著天壤之別。以前是保持距離,能不被纏就不被纏,現在卻是小心翼翼地好似怕她放在手裏碎了、含在嘴裏化了。當然,她不是笨蛋,明白他忽然開始對她好,肯定是因為歉疚。
「克勤,我一直忘了告訴你們,這不是你們的責任。」唐左琳歎一口氣。「我的意思是……我被綁架這件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你們後來不也找到我了?這樣就夠了。」她一笑。
霍克勤聽著,沉默了好一會兒。「不是那個緣故。」
「嗯?」她應聲,卻在感受男人的大掌撫上她臉畔時渾身一僵,就連瞳孔都因驚懼而縮小。
這明顯害怕的反應看得霍克勤再度胸悶發疼。也許,他該去心髒科掛個號……
「我不會傷害你。」
唐左琳怔了。
她望著眼前的男人,聽他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炙熱口吻給予保證,而他撫觸自己的動作很小心溫柔,手上帶著層層厚繭,卻一點都不會使她不適。瞬間,她胸口湧現熱潮,一股淚意在不知不覺間彙聚,隻因她相信這個男人所說的:他不會傷害她,絕對不會。
霍克勤早已發誓,從那天她醒來而他守在病房門口時,他便決定,隻要是她想要的,即便是他的命,他都能雙手奉上,隻要那是她想要。
「嗯,我知道了。」
VIP病房裏當然配有最高規格的廁所和衛浴間,唐左琳自己摸進去,關上門,背靠著門板,彷佛還能感應到門外男人逸出的歎息。
「可惡……」她抓了抓頭,表情頹喪。換做過去,她對霍克勤主動的貼近絕對是欣喜得無以複加,如今卻覺得害怕,一方麵是生理的,一方麵是心理的。她不喜歡這樣,卻無法阻止自己產生的反應。討厭、討厭、討厭……
霍克勤大概也是清楚這一點,才始終不肯輕易點頭放她出院。
現在,他對自己又是什麼看法?
唐左琳掬水洗臉,看向鏡子裏有些殘敗的自己。外傷愈合還需要點時間,內心的傷,她有自信總有一天可以撫平,問題是他實在太捉摸不定,她分辨不清他對她的好究竟算不算是一種贖罪,隻是那種長久以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屏障好似不見了,他開始放任她的親近,同時也願意主動碰觸自己,偏偏……什麼都不說……
「討厭的男人……討厭!討厭!」她罵了一會兒,罵得臉紅。分明喜歡得要死,口是心非……
她平複自己躁動的心緒,走出廁所,看見霍克勤正站在房間的大窗外,他健壯有型的身軀包覆在合身剪裁的西裝底下,那寬闊厚實的背影始終給她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因為他就是靠這一副強悍的軀體保護她。
時近黃昏,橘黃色的光反射在他那墨黑色的西裝布料下,使他周身彷佛染上了一層淡金色的薄霧。唐左琳看得怔了,直到他轉過身來,那一雙沉靜如潭的眼眨也不眨地緊盯著她。
他從來不曾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
這種柔和繾綣的、近乎要讓人落淚的目光。
唐左琳心跳不自覺快了,呼吸也變得沉重,她忽然覺得……她不在乎了,隻要這個男人願意留在這裏,看著她,不管是為了什麼緣故都不要緊,因為……太喜歡了啊……
她知道,如果真的為了他好,她該放手讓他自由選擇來去,可她畢竟還是唐家人,骨子裏仍然帶著算計與自私,她舍不得他走,喜歡得沒辦法去不看見他,如果事情是因她遭受綁架而改變,那她心甘情願,再承接一次、兩次……甚至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