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當初分開單幹時,張家也分了將近有四畝地,單收糧食賣的錢都不至於讓他們過得太差,可老兩口賣糧食存的那點錢,除了日常的吃喝,幾乎都花在了張欽銘念書上,尤其是上了高中之後,花銷明顯大了許多,手裏頭哪還有閑餘的錢呐,加上前些時候張奶奶生病住院又花了一筆,到現在還沒把欠別人的賬還清...

以前是老兩口供養他上學,以後家裏的擔子張欽銘都得挑起來,是時候該讓老兩口歇口氣了...

眼下冬小麥收割完之後,大豆剛種進地裏,老農民們徹底處在農閑中了,張欽銘也一樣,不過他沒資本像村裏不務正業的二流子們那樣閑晃蕩,當務之急,他得去尋個活掙點錢。

對這個剛下學的年輕人來說,你要說讓他立馬想到個謀生的路子,那也確實難為他,畢竟還沒有正式接觸社會,家裏又沒有大人照撫引導,隻能憑著自己的一身力氣去做工。

這個時候,隨便向村裏尋個人打聽,都能知道,若是想幹個臨時工,有兩條路子走,一個是去給瓦匠拎泥桶子,時間常了順便能學會點蓋房的本事,另一條路子,那就是去潘兆科的窯廠出體力活,潘兆科給的工錢好,一天三塊錢,比拎泥桶賺的多。

思量了一番之後,張欽銘決定暫時先去潘兆科的窯廠幹些體力活,打定主意後,張欽銘就托人同村的長輩介紹,經由姚寶忠之手進去上工了。

現在窯廠無論是規模還是工人數量,都不是以前能比的了,買賣做大之後,潘陽和潘兆豐還有姚寶忠,他們三個人的職務也逐漸分了明確。姚寶忠平時就負責管理窯廠工人,記工時,按天發工錢,潘兆豐負責監督磚窯燒磚的火候、出磚的質量以及登記窯廠每日出磚的數量。

至於潘陽,她主要就負責聯係業務這方麵了,一來是主動去找訂單,二來她開始著手打聽碎石機,準備盡可能在今年年前把碎石廠開展起來。

有這兩樣任務在身上,潘陽每天匆匆忙忙在窯廠和市裏之間來回跑,等到她注意到張欽銘時,張欽銘已經在窯廠幹了快有小半年了。

潘陽注意到眼前這個年輕後生,一件老式中山裝罩在瘦削的身體上,腿上是打了補丁的黑色長褲,褲腳卷到小腿肚一半的地方,手上腿上糊的全是泥巴,跟他剛下學那會兒的幹淨整潔全然不一樣。

此時張欽銘正紮著褲腿在打磚坯,察覺到潘陽站在梗上看他,張欽銘咧嘴朝潘陽露出了個笑,大聲招呼道,“叔,來忙啊。”

潘陽也朝他點頭笑笑,客氣的招呼道,“中午留在這一塊吃呀。”

張欽銘搖頭道,“不了,我奶一會來給我送飯。”

為了趕時間,窯廠中午沒有休息,早上八點上工,晚上五點放工,中午隻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所以窯廠上的工人基本是家裏閑著的女人送飯過來,當然現在也有年輕體壯的婦女過來幹活了,隻要能幹出活來的,姚寶忠也照樣收。

為什麼大家都願意來窯廠做工?一來離家近,用不著背井離鄉去外頭吃苦,二來潘兆科給的工錢比別家足,哪怕中午沒有休息的時間,他們都願意多賺這一塊錢。要知道,對於麵朝黃土背朝天又沒什麼大本事的老農民來說,出賣體力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出路了。

八四年七月,繼居民身份證製度實行之後,國內第一家股份製企業北京天橋百貨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了,可能別人對此事從不關心,可對於潘陽這個野心勃勃的土財主來說,這無疑是件大喜事,隻不過潘陽還沒喜兩天,放了暑假回來的潘士雲就給了她一個當頭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