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真真是——暴斂天物!
除了可惜,也有點好奇八卦,隻要劉嬤嬤在,張歆總是找機會,設法叫她單獨陪著自己,有一句沒一句,一點一點地從她嘴裏套話。
這天,劉嬤嬤坐在床邊替她縫著一件中衣,張歆一邊同她說些閑話,一邊打開兩個首飾盒,拿出幾件把玩。
劉嬤嬤突然指著盒中一塊羊脂白玉牌說:“這還是大小姐百日沒多久,老爺夫人帶著大少爺和小姐回鎮江省親,大夫人從自己身上褪下來,親手給大小姐戴上的。還是大夫人出嫁時,她祖母給的。親家太老夫人又是從她娘家祖母那裏得來。一輩輩,也不知多少年了。一麵是福字,一麵是壽字。那會兒五小姐還沒出閣,養在大夫人身邊,那日也在。”
張歆被那些個稱謂繞得暈了,聽著象是有些緣故,正要借機問下去,弄清玉婕的身世,總礙事的紫薇走了進來。
紫薇倒不是來阻止劉嬤嬤說話:“前些日子,姨奶奶賞賜的衣料,紫薇自己裁衣服有多的,就給大小姐做了兩件衣裳。想給大小姐送過去。”
“唔,你去吧。”
紫薇走後,劉嬤嬤歎道:“紫薇對英兒小姐還真是上心。要說真是個好的,可她這麼感念著大爺,又惦記著英兒小姐,一顆真心真能放到你身上的也沒幾分了。”
張歆明白,劉嬤嬤這是提醒她,既然不想留紫薇在身邊,不如早點尋個由子打發了她。張歆這些天何嚐不在想這事?無緣無故捏個錯發作人,她做不來,也不是原來的玉婕的作風。而且,她是喜歡紫薇的。這個女孩善良聰慧能幹,重感情,唯一的缺點是就太重感情了,哪一個也不想虧待,偏偏她隻是個丫頭,到頭來自己辛苦,哪邊都不討好。沒法留她在身邊,可也不想傷害她,總得找個機會,想個妥當的說辭。
紫薇回來時兩眼微紅,像是哭過,見劉嬤嬤白芍黃芪正圍著張歆說笑,默默地退了出去,晚間伺候洗漱時幾次欲言又止。
張歆在床邊坐下,卻不馬上鑽進被子:“出了什麼事?”
紫薇跪了下去:“姨奶奶,求你把大小姐接回來吧。她雖不是姨奶奶生的,一出世就在姨奶奶跟前養活,隻認得姨奶奶一個親娘啊。”
“大小姐在月姨奶奶那邊還好?”
紫薇垂淚道:“麵上沒什麼不好。可,她一見我就問,是不是她老生病,惹母親生氣,母親不要她了。”
張歆還是第一次被人稱作“母親”,心裏很有些異樣,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那裏有個小生命在成長,將來會叫她母親呢。嗯,她還是覺得叫“媽”或者“娘”更親近些。肚子裏這個,雖然沒有張歆的基因,卻是她現在這個身體孕育的生命,在她的感知中一點點發育長大,是她的孩子。對那個沒見過的便宜女兒,不管是張歆缺乏博愛的靈魂,還是周玉婕這個身體,都沒有一點“母愛”的情緒。如果決定留在這裏,她也許不會在意多一個女兒給孩子作伴。可她,從沒想過留下。
“愧被她叫做母親,可她畢竟不是我親生。我對她照料也不周。如今,大爺把她交給了月姨奶奶。月姨奶奶遠比我盡心。她在那邊好好的。我有什麼資格臉麵接她回來?”
紫薇咬著唇,輕聲說:“奶娘說月姨奶奶想遣她走,說是大小姐大了,用不著吃奶。原先服侍大小姐的三個丫環,都被月姨奶奶身邊的珠兒環兒尋由子教訓過,還有一個被捏了錯打發出去了。月姨奶奶新近放了兩位嬤嬤兩個丫環在大小姐身邊,我看著——”
“紫薇,如今大小姐在月姨奶奶跟前,怎麼教養她,月姨奶奶自有考量,也未必就不是為大小姐好。奶娘和原先的丫環,是從我這邊過去的,隻顧依了往日習慣做事,與月姨奶奶那邊的人衝撞起來,也是有的。月姨奶奶新近開始管家,正要借機立威。我出頭說話,就算能保住她們一天,還能保住她們一輩子麼?她們服侍的是大小姐。她們若覺得占著理,月姨奶奶不公,何不去對大爺或者管家說?大爺眼下就這一個兒女,再不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