訝過去的創傷對小羊傷害之深。看她最近的表現,原本還以為她已經忘了過去的事,心靈的傷痛已經愈合了呢!想不到小羊的安全感這麼脆弱,張歆再次告誡自己要謹慎處理小羊的事情。

在小羊心裏,離南京越遠,越安全,聽說要坐很久的船,去了以後可能很多年都不回來,竟是歡天喜地。

張歆考慮到倪乙的感受,命令小羊給舅舅寫封信,一定要寫出對舅舅的感謝和思念之情,再找一件剛剛學會的針線活,回頭請人捎給倪乙。

小羊大概以為必須寫完這封信才能離開鬆江去泉州,回去絞盡腦汁想了一晚,找張歆問了幾個生字,大大小小,歪歪扭扭,也寫滿了七八頁紙。短句,有點肉麻,在張歆看來絕對的言不由衷,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倪乙受傷的心靈。

因為隨時可能等到船,張歆在鬆江沒有添置多少東西。鍋碗瓢盆,桌椅家具,都是不帶走的,不愁送不掉。唯一真需要處理的是食鋪,再向房東退房。

恩仇

同房東的關係,一開始還好。張歆求平安,怕生事,不怎麼計較。房東夫婦看在數額不小的租金上,也笑臉相迎。

食鋪開起來,張歆最怕衛生出問題,或者出現投毒事件,對廚房和食物管得很嚴。顧家的酒樓就出過這種事,顧實兩口子雖然天真,也知道謹防。再有,張歆為了自己“寡婦”的名譽起見,不大歡迎客人登堂入室。除非搬重物,更不許七歲以上男性進他們母子住的院子。

偏偏房東妻子,仗著房主的身份,總愛找借口進張歆的院子,還要帶她兒子來玩。有兩回他們走後,發覺丟了做裝飾的小東西。又在顧實等人忙著的時候,帶著他家半大小子闖到食鋪後麵,隨手拿東西吃。損失不大,卻讓人惡心,倘若不是暫居,又把鋪子開起來了,張歆連夜搬家的心都有。

好言厲聲都說過,房東家人依然故我。好像寡婦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占了也白占。直到羅六找上門去,翻出他家早年的一點痛腳,將他夫妻教訓一頓,才老實了些,心裏卻記恨上了。

見張歆雇小乞丐做幫工,房東妻子又來糾纏,要張歆雇她兒子,被拒絕後,就開始有事沒事,四下說張歆壞話,尤其暗指張歆假正經,同羅六有染。要不然,羅六肯那麼下力氣幫她?

可惜她錯看了張歆,也錯看了羅六嫂。羅六夫妻感情甚好,羅六嫂也是熱心人,與張歆情同姐妹。張歆謹守本分,羅六也注意避嫌,很少直接來找張歆。張歆有難處,會派穗娘去羅六家求援。羅六嫂也會時不時過來走動,看看張歆有無需要幫助。

羅六嫂不但相信他二人清白,也看出張歆心氣甚高,這世上根本就沒幾個男人能入她的眼,更別說近她的身。不恥房東一家的行為,惱火他們胡亂往自己丈夫頭上潑汙水,潑辣的羅六嫂逮了個機會,抓住正在嚼舌的房東妻子,連打帶罵,抖落出她小偷小摸,吃東西不給錢,故意髒汙準備賣給街坊的早點,打罵在無名食肆幫工的乞兒,甚至縱容半大兒子翻牆往寡婦院裏鑽。

房東妻子糟蹋張歆時忘了,她自己的名聲並不是非常好。她家的布店是她翁姑開起來的,老兩口一個織布,一個裁縫,手藝好,價錢公道,與人為善,勤勞肯幹,治下了一份家業。房東學藝不精,他妻子更愛貪小,偷工減料。早幾年,老人還在,未嫁的兩個妹妹幫忙做活,生意還過得去。自老人去世,妹妹出嫁,不過幾年,就要維持不下去了。

房東妻子嫁過來,對翁姑不甚恭順,同小姑子吵鬧過幾回。鄰居們有所耳聞,也沒太往心裏去,誰家過日子沒有磕磕碰碰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