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製的,該扔時也得扔。”說著又吼了四姨太幾句:“你若把二姨太一掌推成了殘廢,你就要服侍她一輩子,在家中撒潑成何體統,你果真有穆桂英的本事,去把韋銀豹給我捉來。”李延在這邊罵,那邊大姨太已領著這幾位“消魂散”退到後院裏去了。李延看著院子裏堆積如山的行李,對李忠說:“看來八十馱還是太多,減至五十馱吧。”
回到值房,相跟著看了一回熱鬧的兩位師爺先已回來繼續整理文冊。這兩名師爺也是李延從廣州帶過來的,梁師爺四十多歲,主管總督府一應章奏文牘,董師爺比他小了四五歲,主管錢糧往來冊薄,都是李延的心腹辦事。“先歇歇吧。”李延招呼他們。“文件太多,怕一時整理不完。”梁師爺回答。
“殷正茂來了恐怕還得交接幾天,來得及的。”李延說著,吩咐堂差備茶。
三人在值房裏分賓主坐定,飲了一回茶後,李延說道:“常言道落毛鳳凰不如雞,我如今就成了一隻落毛鳳凰,你們二位跟了我多年,如今我倒黴,害得你們也丟了飯碗,這也是我不情願發生的事,還望兩位先生海涵一些。”
梁師爺生性憨直,見李延傷感,連忙安慰道:“我們入幕這幾年,東翁待我們不薄,該照顧的也都照顧到了,人非草木,東翁的這份情,我們永遠記得,董師爺,你說呢?”
“梁兄說得是。”董師爺隨話搭話,“這幾年我們跟著東翁,也得了一些好處,即使從此散席,也決不至於為生計犯愁。”
兩位師爺說的都是實話,他們跟著李延,每年撈的外快也不下四五萬兩銀子。李延也懂得他們的意思,但依然從袖子裏摸出兩張銀票,一人手裏遞了一張,說道:“這是一萬兩銀票,回到廣州即可兌現,你們拿去收藏好,算是我奉送的安家費用。”
兩位師爺免不了遜讓辭謝一番,但還是半推半就收下了。李延接著說道:“兩位先生手頭掌握的文件,務必清理幹淨,不要讓後來人看出破綻來,特別是董師爺,你那些賬目,能抹平的就盡量抹平。”
董師爺會意,與梁師爺略一注目,說道:“這個東翁盡可放心,您就是不吩咐,在下也知道如何處置。該掩飾的我都已掩飾過了,隻有一宗最最要緊的賬目,恐怕難以抹平。”
“什麼賬?”
“就是兵士的空餉。”董師爺蹙了蹙眉頭,小聲說道,“這三年來,我們給兵部具文,報的都是五萬兵士,實數其實隻有三萬,其間有兩萬兵士的空額,新的總督來,我們斷斷交不出五萬名兵士來。”
“是啊,這也是我最最擔心的事。”
李延說罷站起身,在值房裏橐橐橐踱起步來。卻說三年前李延來到慶遠街,不出一月,他就發現了一個大大的生財之道,這就是吃兵士空額。一名士兵每月馬草糧秣例銀衣被等各項開銷加起來是三兩銀子,慶遠前線本來隻有三萬士兵,李延求財心切膽大妄為,竟然謊報成五萬。那子虛烏有的二萬兵士,一年下來就給李延帶來了七十多萬兩銀子的進項。李延入駐之日經過籌劃,認為不出一年,韋銀豹黃朝猛等數千蟊賊即可盡行撲滅。但李延為了多吃空額,並不認真追剿,在給朝廷的邸報中,往往還誇大叛民力量。他本意是想吃滿四年空額之後,再活捉韋銀豹獻俘北京,這樣就可名利雙收。私囊大飽不說,還可加官晉爵。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三年來他不斷派人進京,花重金打點吏部兵部戶部等要緊衙門的官員,加之又有“高拱門生”這一塊金字招牌,他滿以為按計劃行事,可以高枕無憂,誰知中途出了這麼大的變故。他至今也不明白被撤職的原因,難道就為那一份縣城失守的邸報?須知過去這樣的邸報已經送過十幾份,從不曾出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