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洞察幽微,這麼一說,李延這封信裏,倒還真有名堂。”魏學曾說罷,又把擱在茶幾上的那封信重新拿起來閱讀。
這時廚子抬了一張小飯桌進來,擺好了二米粥、煎餅和幾碟小菜。高拱瞅了瞅煎餅旁邊的一碟醬,問道:“這是哪裏的醬?”
廚子回答:“回老爺,這是禦膳房的醬品,有名的金鉤豆瓣,還是春節時皇上賜給您的。”
“不吃這個醬,口味淡吃不慣。你還是去把老家送來的麥醬送一碟子上來。”說著,高拱拿起那碟金鉤豆瓣就要讓廚子撤下去,忽然又放下,對魏學曾說道,“也許你喜歡吃,留下吧。”
接了剛才的話題,兩人邊吃邊談。
“這信你又看過一次,應該看出問題來的。”高拱嚼著一口煎餅,說話聲調便有些改變,“李延字體你也熟悉,往常送來的折子或信劄,一筆小楷個點個明,很有幾分趙孟?的功夫。這封信卻寫得相當潦草,幾處明顯的筆誤,像把‘涿’州寫成‘琢’州,也沒有發現,可見他寫信時心緒煩亂。”說到這裏,高拱盯了魏學曾一眼,問道:“李延沒有給你行賄?”
“他進京述職時,曾來我家拜訪,聽說我女兒出嫁,他大包大攬說‘令女的嫁妝就包在我身上’,被我一口回絕,此後便不再提起此事。”
“母狗不搖尾,公狗不上身,說的就是這個理,”高拱笑過一回,又問道,“那麼,他是否給你送過果脯?”
“果脯?”魏學曾一愣,訝然笑道,“北京到處都是果脯,哪容得著他千裏迢迢送什麼果脯。”
“此果脯非彼果脯也!”高拱似笑非笑,接著就把上午隆慶皇帝的話述說一遍。
“皇上深居大內,怎麼知道李延的果脯?”魏學曾感到納悶。
“這正是我擔心的理由,”高拱麵無表情,其實心裏頭像翻開了鍋,“別看皇上平常對政事並不關心,但他耳朵靈透得很。你想想,馮保管著東廠,暗地裏專門監視百官動靜,這幫王八蛋,一天到晚泥鰍似的四處亂竄,什麼事情打聽不到?前幾天,一個工部郎官逛窯子喝醉了酒,回來從馬上跌下來,摔掉了一顆門牙。第二天上午皇上就問我這件事,我還不知道呢。馮保這閹豎,每天都有大把的訪單送給皇上。”
“提起東廠,百官們又恨又怕,世宗一朝多少大獄,都是因為東廠興風作浪造成的。”魏學曾對東廠從來都深惡痛絕,故憤憤不平說道,“馮保提督東廠,不知給皇上進了多少讒言,元輔應該想想辦法,盡早把他收拾了。”
“這是後話,”高拱緊接著說道,“眼下李延之事如果處理不好,讓人家拿到證據,我們就會讓人家給收拾了。”
“果真有這麼嚴重?”
“有!”
高拱說著打了一個響嗝,這是方才吃飯太急的原因。他喝了一口茶順順氣,正欲講下去,忽然門房來報,說是韓揖求見。高拱蹙眉說道:
“他來湊啥熱鬧,讓他進來。”
韓揖灰土灰臉進來,看見魏學曾在座,越發顯得局促不安。
“你有何事?”高拱問道。
“有點小事,不過……”韓揖看了一眼魏學曾,吞吞吐吐說道,“不過,也不甚要緊。”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不甚要緊你跑來幹啥,”高拱毫不客氣地訓斥,“你沒看見,我和魏大人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