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清道。”
“欽差進香?哪個欽差?”
“聽說是京城大內來的一位章公公,奉聖命來衡山拜香,為皇上祈福。”
“啊,有這等事。”李延略一沉.
“請教老師傅,聽薑風講,張居正十五年前來過衡山,第一夜就住在福嚴寺,可是真的。”
“這倒不錯,也是老衲接待的。”
“聽說他還留了一首詩在寺裏頭。”
“是的。”覺能眯眼兒看著董師爺,語氣中充滿自豪,“施主想看看?”
董師爺看著李延。本來已生了睡意的李延一聽有了新鮮事兒,當即答道:“還請老師傅拿出來,讓我等見識見識。”
覺能當即命在一旁侍候茶水的小沙彌去裏屋取出一個立軸來,董師爺上前幫著抖開,展在李延麵前。燈光不甚明亮,李延湊近細看,是一首七律:
蘇耽控鶴歸來日,李泌藏書不仕年。
滄海獨憐龍劍隱,碧霄空見客星懸。
此時結侶煙霞外,他日懷人紫翠顛。
鼓棹湘江成遠別,萬峰回首一淒然。
詩題為:贈沈山人次李義河韻書為福嚴寺覺能上人補壁 張居正。
李延在兩廣總督任上,看過好幾份兵部轉來的張居正的親筆批示。因此對這立軸上的字跡是熟悉的,這位大學士的書法藏靈動於風骨之內,寓冷峻於敦厚之中,原也是別拘一格。眼前這幅字除了上述特點,似乎還添了一點超然物外的煙霞之氣。李延讀了一遍詩後,接著欣賞書法,最後又把詩再三玩味。自認為已悟透了這首詩的底蘊,於是問兩位師爺:“你們兩個,平常也好哼哼唧唧作詩,看出這詩的意思麼?”
董師爺一向以才子自居,這會兒見主人考問,便清咳一聲,頗為自信地回答:“在總督府辦差時,我看過一份吏部谘文介紹閣老們的履曆,首輔高拱今年六十一歲,次輔張居正今年四十八歲,據此推算,張閣老寫這首詩時,實際年齡隻有三十二歲。我不知道那時張閣老在何處為官,怎麼有空遊衡山。”
覺能長老插話:“那時張居正不在任上,他因病從翰林院編修的官位上退下,回到湖廣荊州府老家養病,這期間他上了衡山。”
董師爺伸指頭戮著立軸上“李義河”三字,說道:“這個李義河想必就是當今的湖南按察使李大人了。”
覺能長老點頭答應:“正是,這個李義河是張居正的同年,又是同鄉,那時也恰好在家養病,二人就結伴上了衡山。”
董師爺弄清這些細節,接著就習慣地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開始眉飛色舞搖頭晃腦地發表高見:
“這詩中的第一句,蘇耽控鶴,用的是《神仙傳》中的故事,說的是桂陽人蘇耽,一日有白鶴數十隻降於門,載他而去,蘇耽如此就成仙了。第二句李泌藏書,用的是衡山的故事,唐人李泌,當過玄、肅、代、德四朝宰相。出仕之前,他在衡山隱居了十年。他隱居的住所叫端居室,室內藏書上萬冊,韓愈有詩寫道‘鄴侯家多書,架插三萬軸’。這個鄴侯就是李泌,是他當宰相後的封號。我還聽說過李泌在衡山‘食芋得相’的故事。據說有一天李泌到附近寺院聽和尚念經,他從念經的聲音中聽出有個和尚與眾不同。便暗暗打聽這個和尚的底細,弄清楚他法號明瓚,白天幹苦力,晚上睡牛棚,每天早午兩頓飯,吃的都是別人留下的剩飯剩菜,除了做事,念經,他從不和人交言。也不講整潔,邋邋遢遢的,和尚們背地裏都叫他為‘懶殘和尚’,李泌從見懶殘和尚第一眼開始,就認定這是個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一天深夜,李泌偷偷摸摸來到懶殘和尚獨居的牛棚,自報姓名,並恭恭敬敬向懶殘和尚行禮。懶殘和尚好半天不搭理,突然一抬頭,把一包痰吐到李泌臉上。李泌也不氣惱,隻默默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