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段(1 / 3)

“你知道王希烈是誰的人嗎?”

“知道。京城裏傳,他和魏學曾兩人,是高拱的哼哈二將。”

“既知道這一層,為何還要與他來往。”

這一問,李高不敢講話了。李偉又開始接腔:

“彩鳳,你不要定眼看人,王希烈先前跟著高拱跑,這不假。有奶便是娘,這是人的天性。高拱現在沒奶給他王希烈吃了,他憑啥還跟著那糟老頭子?他隻會睜大眼睛,找個新靠山。”

“這種人更不能用!”

“閨女盡說傻話。”李偉呲著黃牙一笑,說道,“閨女你大概記不得了,你三歲的時候,爹帶你走親戚,他家一隻黃狗撲上來咬你,爹去攔,被那畜牲咬了一口,至今,腳脖子上還留了一個疤。後來,爹把那隻黃狗牽回來了,先吊著打了一頓,再好好地喂食兒給它。不出兩個月,那條大黃狗便習慣了新主人。村裏頭一些娃兒想欺侮你,大黃狗就撲上去咬。那幾年,爹在外做泥匠,常常不回家,多虧了那隻大黃狗保護你。”

李太後懂得武清伯說這個故事的用意。但因昨日在測字館聽了李鐵嘴的忠告,已是特別忌諱這個“狗”字。她看看銅爐裏的計時香,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覺得這場談話該結束了,於是說了一句:“爹,提這些陳芝麻爛豆子的事兒幹嘛。”接著喊過內侍,吩咐送客。

李偉還有許多話要說,但閨女要他走又不敢不走,磨磨蹭蹭到了門口,又回頭對李太後說:“彩鳳,王侍郎有意讓咱當侯,這事兒,你得放在心上。”

“去吧,去吧。”

李太後不耐煩地揮揮手。李偉有些生氣,不由得提高嗓門吼了一句:

“狗蛋,咱們走!”

看著武清伯父子匆匆遠去的身影,李太後心裏頭像打翻了五味醋瓶,很不是滋味兒。自從昨日下午在測字館讓李鐵嘴測了三個字,回來後李太後一夜失眠。因為兒子未成年需要監護,她們母子同居一室。她夜裏幾次下床,輕輕走到對麵兒子的床前,看著兒子熟睡的憨態,心靈既充溢著慈愛、甜蜜與驕傲,同時也更加明白自己應該擔負的神聖責任。兒子登極不過兩個多月時間,京城裏卻沒有一天平靜。國庫空虛、官場爭鬥、介胄大臣同朝異主、州府旱災積欠難收,一場又一場暴風驟雨不期而至。所有這一切,無不讓她整日提心吊膽,寢食難安。就說前些時張居正請旨施行的胡椒蘇木折俸,因武清伯等人的告狀,她一怒之下,讓兒子繞過內閣直接諭旨戶部,取消了勳貴們的實物折俸。她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她也知道這樣勢必會給張居正施政帶來麻煩。所以,一連多日,她與兒子深居大內,不接見任何大臣。她要借此機會考驗一下張居正,一來對他們母子是不是真正謁盡忠忱;二來麵對如此危局,看他如何運籌帷幄度過艱難。通過這些時各條渠道傳來的消息證明,張居正對皇上沒有半句怨言。他一方麵想方設法開辟財源,另一方麵對京察毫不放鬆,把懲治貪墨放在第一。他的所作所為,讓李太後心下稍安。她讓馮保向張居正講述唐朝姚崇的故事,一是婉轉地表示信任;二是提醒張居正,大事要向皇上稟報,小事則可獨斷處理。她相信張居正的才能,不放心的,就是怕他專權自用,架空皇上。因此,她對張居正采取了拉一下打一下的手段。“對這種幹練之臣,不可一味地籠絡。”她常常在心裏告誡自己,盡管她對張居正一直抱有好感,但為了兒子,她不得不收斂一己私情。近些時,她常常感到身心疲憊,皆因應付如此混亂的朝局,她覺得力不從心。按照一個女人通常的做法,遇到危難時總是乞求神靈的保佑,她也是這樣做的。父親剛才提到那條大黃狗,又讓她想到昨天李鐵嘴說到的“狂犬吠日”,究竟誰是狂犬呢?她陷入深深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