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段(2 / 3)

看到官員們的不滿情緒一日比一日高漲,王希烈心裏頭甭提有多高興。開頭,他寄希望於魏學曾挑頭鬧事,現在才發現自己能力並不差,也就當仁不讓,把禮部當成了反對派的大本營。他與魏學曾計議,讓南京戶科給事中桂元清上折彈劾王國光,試試風向。三天後,皇上降旨給桂元清削籍處分。官員們從邸報上看到這份聖諭後,都是敢怒不敢言。此情之下,王希烈又與魏學曾商量再找六科十三道言官中的“自己人”跟著上折,給桂元清鳴不平,再就胡椒蘇木折俸之事彈劾王國光。總之,他之所思所想,就是要把這場“反製”鬥爭弄得如火如荼形成燎原之勢。那頭寫彈劾折子的人還在搜羅證據鋪排詞藻,這一頭,他又向楊用成麵授機宜教他如何倨傲,並跟著派紀有功前往戶部申請用銀,等等事情都把矛頭對準了戶部。“打蛇要打七寸,張居正這條毒蛇的‘七寸’正是戶部。”王希烈一高興,便向心腹說出了這樣的話。他自以為用的都是殺手鐧。誰知那天楊用成、紀有功先後铩羽而歸,向他稟報了各自的遭遇,他頓時又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金學曾一個小小的九品觀政辱罵毆打禮部一個六品官員,不但不受處罰,反而受到張居正、王國光兩人的親自接見;楊用成被宣布不準離開京城,等候聽參處理,甚至還要追查那五千兩香稅銀的去向。昨天,更傳來驚心動魄的消息:李太後親下懿旨,將楊用成下逮錦衣衛大獄。而金學曾帶領的查賬班子也已組成,不日就要來禮部稽查。夜裏,他去武清伯府上拜訪,得知他們父子與李太後見麵的情況也不盡人意。種種蛛絲馬跡都說明,張居正重新取得了李太後的信任,要拿他戶部開刀了。王希烈突然產生了大限臨頭的感覺,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形勢發展到這種地步,就隻能拚個魚死網破了。王希烈一狠心,準備利用童立本的公祭,再向張居正發動一次猛烈地進攻。好在新的禮部尚書尚未任命,一應部務由他這左侍郎說了算。因此,他讓禮部吏員全部出動,凡前往童立本家吊唁過的官員,都送一份禮部分發的參加公祭的請柬。

如今,王希烈走在羊尾巴胡同中,望著漸聚漸多的一張張熟悉不熟悉的麵孔,心裏頭又多少增強了一些自信。邊走邊看,不覺來到童立本院子門口,一眼瞥見坐在木圈椅上穿著一身孝服的童從社,口角流涎,望著他癡癡地笑,心裏頓時起了膩味。他問一直在此操辦的王典吏:

“他怎麼這個樣子?”

王典吏答:“他現在還算好的,剛抬出那會兒,他一會兒嚎著‘我要??父??’,一會兒又看著這些紙人紙馬,傻笑著嚷道,‘好看??’。他並不知曉他父親死了是怎麼回事。”

王典吏學得微妙微肖,王希烈越發看了不自在,吩咐道:“把他挪個地方吧,等會兒各位大人來了,看著太不雅觀。”

“回大人,小的覺得讓他呆在這裏很好,”王典吏狡獪地眨眨眼,回道,“公祭不能沒有孝子在場,童大人眼下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

“他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嗎?”王希烈問。

“是有一個。但遠在故鄉番禺參加鄉試,離京城萬裏之遙,這會兒隻怕還未收到父親的死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