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段(1 / 3)

,在稅關管理賬務,也算是肥缺,隔三岔五就有人提著禮盒兒登他的家門尋求通融,他一概拒收。還每每勸誡老婆:“奉差受賄就像女人為娼,一經失足斷難回頭,即便日後‘從良’,也終落下話柄,讓人瞧不起。”瑞芝雖覺得丈夫愚不可及,但也信奉“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的道理,便笑道:“禮盒兒你盡管退還,但我跟著你這般受窮,總得有個補償。”“你說如何補償?”李順問。瑞芝說:“你退一次禮盒兒,就跪下頂一次燈台,咱倆就算扯平了。”李順覺得老婆這種惡作劇難以接受,但轉而一想:隻要老婆不胡攪蠻纏,這種事又算得什麼,大丈夫連死都不怕,還怕頂燈台麼?遂一咬牙答應了下來。從此,退一次禮盒兒就跪著頂一次燈台。前幾天,李順因公事從遠安回到荊州府述職,在家小住,昨兒夜裏,又有人登門送禮被他攔了回去。因思著夜深了,夫妻倆還要上床“話別”,瑞芝暫且忍了。今天一大早,李順起來要回遠安縣,瑞芝手捏著燈台趕到堂屋裏來,嗔道:“怎麼,想逃?”李順嬉嬉一笑道:“好好好,我且先頂了這銅燈台,再上路不遲。”頂了不大一會兒,正巧被金學曾推門進來撞見。

聽了這段故事,金學曾心裏頭酸酸的。來荊州不久,他就聽說過李順的為人,便想著與他結識,隻因李順住在遠安縣隔了兩百多裏路,一時找不著機會。昨天他聽說李順回荊州述職,今兒就要回縣,他就起了個絕早,尋到這鐵券巷來與李順見麵。此刻堂屋裏光線漸亮,他端詳這位李順,四十過半的年紀,大概小時候挨餓多了,故身材矮小,全然不像個北產之人,尖下巴頦上一綹胡須也是稀稀疏疏的,隻一雙眼睛不浮不腫,透出的光芒深沉有力。心裏頭對他生了幾分敬意,言道:

“李大人,愚職一到荊州就聽說你的大名,早想結識你。”

李順對這位金學曾也不陌生,他鬥蟋蟀贏一萬兩銀子捐給國庫以及去禮部查賬等事都上了邸報,最近一期邸報上,還登了他去宛平縣稽查子粒田得到李太後嘉獎的事,算是官場上的聞人,隻是不知他為何大清早登門拜訪,便回道:

“下官是個懵懂人,總免不了鬧笑話,金大人這早跑來,不知有何事承教?”

金學曾說:“實不相瞞,是為稅關的事。”

“稅關的事?”李順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聽說金大人一來,就一頭紮在賬房裏,可查出什麼蹊蹺來了?”

“查是查出了一些,”金學曾說著就從袖籠裏摸出幾張紙來,遞給李順說,“你看看,這是曆年來欠銀情況。”

李順接過翻了翻,上麵密密麻麻都是姓名,掛寄在諸如榷場稅、交易稅、田畝稅、匠班稅等各種稅種之下,張三欠幾兩幾錢李四欠幾兩幾錢都標得清楚明白。底下彙總了一個數字:曆年積欠總額三十貳萬肆仟染佰餘兩。

李順把清單還給金學曾,說道:“金大人不愧是查賬高手,把稅關的一本亂賬都理順了,就這一點,你就比你的前任要強。”

金學曾聽出李順話中有話,問道:“我的前任來時,你還在稅關管賬?”

“剛辦完移交,稅關就改製了,所以沒有和新來的巡稅禦史大人見上麵。”

“有一件事情我想問你。”

“請講。”

“你在稅關管了三年賬,為何從來沒想到要把賬清理一下?”

“我一個屬吏有多大的膽子,敢冒這個險?”李順沉默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何況,你就是把賬查清楚了,又濟什麼事?”

“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