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把你當成對頭。”
邵大俠言下之意是這姓史的不夠格,但史大人沒聽出來,卻抓住話把兒問道:
“你既不把咱當對頭,為何下此毒手?”
“什麼毒手?”
“四天前,本官的小兒子在南京城遭人綁架。”
“你兒子遭人綁架,與我何幹?”
“邵大俠,你別裝蒜了。”
史大人說罷,便從袖籠裏摸出那封信遞給邵大俠看。草草幾行字,邵大俠一瞥即過,放下信箋,自言自語道:
“這是誰做的呢?”
“誰做的你還不清楚?”史大人想發脾氣又不敢,隻好巴結說道,“邵員外,本官知道你在江湖上很有名氣,黨羽……啊不,朋友眾多,這件事是誰做的,你肯定知道?”
邵大俠見史大人救子心切,便有心逗逗他,於是調侃說道:“你想救兒子,其實很簡單,把我放了,一切都萬事大吉。”
“這哪兒成?”史大人緊張得額上冒出汗來,“放走了你,甭說救不了兒子,連本官的這條老命也得搭上,邵員外,隻要你放了咱兒子,咱保證從此後不為難你。”
“我是欽犯,你怎麼為難我都不會犯錯,”邵大俠對眼前這位吃軟怕硬的昏憒官員既感到厭惡又產生憐憫,道,“拿紙筆來,我寫封信,你們派人送到我府上。”
片刻紙筆侍候,邵大俠隻寫了四個字“放他兒子”,史大人不放心地問:
“就這幾個字兒成嗎?”
“一字千金,拿去吧。”
邵大俠說罷,起身離席,下巴一挑,示意獄卒把他帶回漕運衙門的大牢。
不覺半月過去,這期間邵大俠一次也未曾提審。那位史大人也再也見不到蹤影。有個獄卒慕邵大俠英雄之氣,便偷偷告訴他,當史大人的小兒子被人神秘送回府上後,這位老刑官經過權衡思量,再也不肯承頭讞審這個大案,於是裝病回了南京。接他手的人,現在尚未履任,故邵大俠樂得在牢裏清閑,每日與胡自皋兩人海天霧地地神侃。
看看已到了臘月二十四小年這一天,揚州城的天氣喑喑啞啞。中午,邵大俠與胡自皋兩家都買通關係送了食盒進來,兩人正欲隔牆痛飲,忽然管監的典吏進來,打開邵大俠的牢門請他出來,邵大俠對著幾樣佳肴不肯挪步,說道:
“有甚急事,待我吃了這壺熱酒再去。”
典吏腆著臉,笑道:“是咱王大人請你去,那邊的酒席更豐盛,等著你哪。”
“哪個王大人?”邵大俠問。
“咱們的漕運總督,邵爺,你麵子大,咱們王大人的酒,可不是一般人能喝的。”
對麵的胡自皋撿耳朵聽到這段對話,忙羨慕地插話道:“邵員外,上半年張首輔不是有信給王篆,要他照顧你麼,你捉進他的漕運大牢都二十多天了,他一直不肯露麵,今天過小年,他卻來請你,據我看,八成兒有好消息。”
邵大俠一笑反問:“如果是鴻門宴呢?”說罷抬腿出門,走之前還不忘繞一腿子到胡自皋房前,隔著柵牆朝裏頭的小食桌看了看,道,“你家的獅子頭做得欠工夫,這廚子二流都稱不上。”
胡自皋歎一口氣,回道:“身陷囹圄,何敢奢談美食,有此一頓,也差強人意。”
邵大俠又道:“揚州城中四喜閣的廚師老馬,獅子頭做得真正是好,那才是叫佛跳牆呢,你何時官複原職,就把那老馬請到你府上去做菜。”
“如果有那一天……”
胡自皋一句話尚未說完,卻見邵大俠已是大搖大擺地走了。典吏跟在身後,倒像是個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