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段(2 / 3)

李義河咂摸張瀚話中的意思,感到有些不對勁,便索性捅穿了問:

“聽說皇上前兩日在平台接見了您?”

“是的。”張瀚知道瞞不過,回道,“皇上召見不穀,為的是首輔守製的事。”

“皇上有何旨意?”

“皇上讓不穀上書,建議朝廷讓首輔奪情。”

“這好哇,”李義河興奮地說,“從目下情勢而論,朝廷不可一日無張居正,皇上英明睿智,看到這一點。張大人,你的折子是否已上奏?”

“沒有。”

“啊,”李義河盯著張瀚,擔心地問,“張大人,聽你的口氣,莫非……”

張瀚避開李義河探詢的目光,鼓起勇氣說道:“李大人,不穀今日找你來,就是想你給首輔傳個信兒,不穀經再三思慮,認為勸首輔奪情不妥,因此不準備上書。”

“你?”李義河霍地站起身來,十分詫異地說,“張大人,首輔對你不薄,你怎麼能這樣?”

“李大人,這牽涉到朝廷綱常,不穀不敢懷私罔上,萬望李大人向首輔解釋。”

這幾日,張居正府上吊客不斷,張居正的幾個兒子在靈堂裏輪流守值,張居正穿著青衣角帶的孝服,呆在書房裏處理公務,極少與吊客見麵。這天剛吃過午飯,張居正才說小寐一會兒,忽見李義河冒冒失失闖進了書房,一看他的神情,張居正就猜想到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強打起精神,問道:

“幼滋兄,又碰到什麼事兒了?”

李義河屁股一落椅子,就開口罵道:“張瀚這個老糊塗,今兒個反水了。”

“反水?他怎麼反水?”張居正吃驚地問。

李義河便把上午與張瀚在吏部見麵的情形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張居正聽罷,頓時就變了臉,冷笑著說道:

“他把我張居正當成貪戀祿位之人,以為我不回家守製,是舍不得離開首輔這個寶座,真是天大的笑話。幼滋兄,你先看看這個。”

張居正說罷,拿起桌上一份奏折遞了過來,李義河接過一看,是山東巡撫楊本庵呈給皇上的一道辯疏。折子中對戶科給事中溫可禮彈劾他征稅不力進行了辯解,並揭露陽武侯薛汴與衍聖公孔尚賢大肆侵占土地藏匿不報的劣跡,建議皇上準予在山東重新清丈土地。這道折子本是楊本庵按張居正的授意寫出,如今已從皇上那裏送來內閣擬票。

李義河閱過後,垂下眼瞼想了想,問道:“叔大兄,皇上如果同意清丈田地,又豈僅限於山東?”

“是啊,要清丈田地,必定是全國統一部署的大事,是一個浩大工程。”

“這肯定又是你叔大兄的主意,此舉既可懲抑豪強,又可增收國家賦稅,乃社稷長治久安的大計。”李義河說著忽然打住話頭,皺著眉頭說,“隻是你若回家守製,這件事肯定泡湯。”

“不穀思慮的正是此事。”張居正兩腮的肌肉有些僵硬,看得出他心中波瀾翻滾,“清丈土地,主要的對象是那些豪強大戶,朝廷諸多弊政,皆因這幫人胡作非為所致,但若想削弱他們的特權,搬動他們的利益,談何容易。隻有那些不避禍,不畏強權,不計千秋功罪的人,方能擔當此事。幼滋兄,你說說,今日天下,有誰肯如此行事?”

李義河脫口答道:“惟有你叔大兄,不然,天下百姓,不會稱你是鐵麵宰相。”

“是啊!”張居正長籲一口氣,歎道,“張瀚以為我不肯守製是貪圖權位,這樣的誤解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