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也就是翰林院編修吳中行與趙用賢二人上折的頭天晚上,艾穆與沈思孝應吳中行之邀,曾去燈市口的天香樓宴聚,一共去了七個人,除開上述四位,還有翰林院的趙誌皋、張位、習孔教三人。他們名曰宴集,實際上就是替張瀚鳴不平,並商量如何上折,反對皇上慰留首輔張先生。”
“哦,這幫人竟如此大膽,你是怎麼知道的。”
“自張先生奪情,翰林院帶頭謗議的時候,老奴就密令東廠番役,暗中偵伺他們的行蹤。”
“如此甚好,”朱翊鈞點點頭,忽又覺得還是馮保忠心事主誠實可靠,便忘卻了心頭的不快,繼續問道,“東廠的密探,還偵伺到什麼?”
“他們早就商量好了的,吳中行趙用賢的折子先上,艾穆與沈思孝隨後跟進。”
“艾穆與沈思孝這二人更壞。”
“艾穆向來以名士自居,在京城的清流派官員中,很有一些影響。萬歲爺,你記得萬曆二年冬決的事麼?”
“記得,當時張先生提出治亂需用重典,朕準了他,在全國殺了一大批要犯,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這事兒與艾穆有關,他當年受刑部派遣,前往陝西督辦決囚事。那一年,陝西隻殺了兩個人,在全國落下個倒數第一。”
“我記起來了,”朱翊鈞忽然又氣憤起來,“張先生有一次在平台向朕稟告決囚事,曾言及刑部有一名員外郎督辦不力,為何這人還留在任上?”
“老奴說過,艾穆是個名士,動他有點投鼠忌器。再加上,刑部堂官王之誥也袒護他。”
“王之誥不是元輔的親家麼,為何要袒護他?”
“王之誥為人清正,但有些迂闊,好認個死理兒,所以並不能做到與首輔和衷濟。”
“朕知道了,”朱翊鈞咬著嘴唇想了想,又問,“艾穆折子中說妖星出現,是怎麼回事?”
“昨夜裏,天上的確出了掃帚星。”
“啊,這是凶象嗎?”
“是的。”馮保咽了一口唾沫,說出事先想好的話,“掃帚星之所以稱為妖星,是因為它一出現,地上就有災害發生,昨夜,京城裏就有三處火警,崇文門外,燒毀了十幾戶人家。”
“還有呢?”
“還有……”馮保頓了頓,裝出一副懼怕的樣子說道,“這次掃帚星侵犯北鬥,帝座受到威脅。”∞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有這麼嚴重嗎?”
“老奴在萬歲爺麵前,決不敢戲言。”
“應如何處置?”
“往常碰到妖星出現的天象,萬歲爺就會立即頒旨內閣,五府六院各大衙門,要文武百官各自修省,禳災祈福,以解上蒼之怒。”
“那你立即替朕傳旨下去,讓文武百官修省。”朱翊鈞盡管處處裝出大人的樣子,但這時仍不免露出孩子的驚恐,“妖星侵犯帝座,這妖星來自哪裏?”
“萬歲爺,天上乍一出現妖星,艾穆沈思孝就上了這一份冒犯皇上的奏折,這事兒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嗎?”
“你是說,艾穆賊喊捉賊?”
“依老奴看,是這麼個理兒。”
朱翊鈞臉一沉,說道:“還是著錦衣衛把這二人拿下。”
“這個自然,老奴馬上傳旨,”馮保說著卻不挪身子,遲疑一會兒,又道,“萬歲爺,這件事兒,要不要請示太後,看她有何旨意?”
“不用了,”朱翊鈞決斷地回答,“母後已明確表態,對這些犯上作亂之人,一律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