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段(2 / 3)

這一首絕句,短短二十八個字,寄托了玉娘對他尊父的無盡哀思,詩中以“賤妾”自稱,說明玉娘仍沒有改變對他的摯愛。閑廷空自吊黃昏,這閑庭在哪裏?詩中透露的消息,可以斷定玉娘仍在北京,同住一城卻恍若參商難見,張居正本來已是傷痕累累的一顆心,這一下更是再添新痛。他起身踱到窗前,想象玉娘現在緇衣素麵臨風悵望的樣子,眼角再一次溼潤了。他真恨不能下令五城兵馬司挨家挨戶搜查,把玉娘重新覓回來,但他不能這樣做。身為宰輔,又在奪情期間,安能為一個小女子興師動眾?眾口爍金,他再次想起這滾燙滾燙的四個字。至於詩後附言,特別是“若能守製,何必奪情”八個字,已道出了玉娘對他的規勸與怨望。玉娘作為一個與官場無涉的小女子,也希望他守製,可見孝治觀念,並非士林獨擅,它已深入民間植根人心。想到這一點,張居正不覺有一點後怕。“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王陽明的這句名言,再一次在他的心中卷起怒濤。

就在張居正懷念玉娘心潮難平的時候,遊七又來報王錫爵求見。對這位掌院學士在此次奪情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張居正十分惱火。此時約見,又不知為的什麼,張居正隻得收回思緒,吩咐遊七把王錫爵領到花廳。

自吳中行艾穆等四人要遭廷杖的消息傳開,翰林院裏像是炸沸了鍋。趙誌皋張位習孔教等人,吵著要動員全京城所有對奪情一事持異見者共同署名上書。這樣事情就會越鬧越大,王錫爵勸阻他們,爾後隻身趕來紗帽胡同,他希望張居正出麵勸說皇上收回廷杖的旨意。

張居正故意磨蹭了一會兒,待他走進花廳,早已坐定的王錫爵立忙又起身施禮相見。張居正還禮坐下,他強壓下不快,冷冷地問道:

“王大人此番前來,有何公幹?”

王錫爵聽出話中帶骨頭,他睨了一眼青衣角帶的張居正,賠著小心回道:

“愚職今次專為廷杖一事而來。”

“有何賜教?”

“吳中行、趙用賢、艾穆、沈思孝四人,對首輔奪情事有異議,愚職認為,此事不當廷杖。”

“那應當如何呢?”

“應該寬宥他們。”

“那你為何不給皇上上折?”

“皇上在盛怒之中,哪肯聽愚職羅唕。”

“那你找不穀作甚?”

“愚職請求你出麵勸說皇上,收回廷杖的旨意。”

張居正搖搖頭,搪塞道:“你方才已說過,皇上正在盛怒之中,吳中行艾穆等人冒犯的不是我,而是皇上,此情之下,不穀又哪能勸說皇上。”

王錫爵知道張居正對這幾個人恨之入骨,不肯施以援手,但目下情勢,惟有他的話才可使皇上回心轉意,為了救人,他隻得苦苦哀求:

“首輔,皇上的盛怒,是因奪情之事引起,而奪情之事,又因你首輔而爆發。解鈴還需係鈴人,若想吳中行四人得救,惟有你首輔出麵。”

張居正立即回道:“不穀不能出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