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個噱頭。陳瑞覺得他陰損,回道:“今兒個你金大人是怎麼了,繞來繞去總扯到狗身上,咱還是那句話,你先甭說狗,說人。”
“說啥人?”金學曾問。
“你來的路上,人多不多?”
“多,”金學曾瞅了陳瑞與王龍陽一眼,納悶地說,“這麼大一座省城,常年都是人多,這有什麼稀奇的。陳大人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瑞笑容一斂,臉色立刻就很難堪,他說道,“咱是問你,路上人是不是比平常多。”
“這個……”金學曾略一思索,“下官倒沒有作比較。”
“沒有人攔你的轎子?”
“沒有,”金學曾聽出話中有話,連忙問道,“陳大人,發生了什麼事?”
“何心隱一抓,他的那些徒子徒孫得了訊兒,都紛紛從各地湧進了省城。”
“怎麼,這些人想鬧事?”
“巡捕房的密探得到消息,這些人以洪山書院為據點,正商量著如何營救何心隱。”
卻說那天晚上陳瑞被金學曾說動,當即簽了拘票將何心隱秘密捉拿歸案。第二天一到衙門,便有一些部屬前來向他打探此事。這些部屬中也有一些何心隱的崇拜者,因此說起話來向燈的向燈,向火的向火,倒把本來在興頭兒上的陳瑞說得心神不定了。陳瑞甚至有些後悔不該一時頭腦發熱簽發了拘票。在衙門裏坐一天,前來為何心隱說情的人踏破了門坎兒,這其中就有無可禪師。但人既然抓了,放是不能放的,不放又總得說個理由,陳瑞於是盡把責任推給金學曾。頭天晚上何心隱一入大牢,陳瑞就要金學曾立即用六百裏加急方式向尚在歸京路途上的張居正稟告此事。陳瑞之所以自己不肯出麵上奏,原也是留了個心眼兒,一旦這件事做錯了,責任就該由他金學曾一人獨自承擔。若做對了,他的一份功勞自然也埋沒不了。他取了這種可進可退的態度,原也是久曆官場練得爐火純青的騎牆術。但是,這兩三天來,何心隱事件在省城引起軒然大波,不單那些私立書院的學生蘊釀鬧事,就是省府兩處官學以及一些衙門裏的普通官員,甚至販夫走卒甲首皂隸,也都憤憤不平夾槍夾棒地發表議論,本來平安無事的省城,這一下反倒弄得黑雲壓城山雨欲來。陳瑞擔心局勢驟變難以控製,便把按台學台兩位找來會揖,商量應對之策。
巡按禦史王龍陽因為事先沒有參予此事,雖然參加會揖,也隻是帶了兩隻耳朵來,並不肯主動發表意見。金學曾向來不知道“害怕”二字,對形勢的估計不像陳瑞那樣擔心。這時候,見陳瑞哭喪著臉,他反倒安慰道:
“陳大人,你不用擔心,何心隱的徒子徒孫,都是一些半尷不尬的貨色,做不成什麼大事。”
“千萬不可掉以輕心,”陳瑞覺得金學曾的樂觀沒來由,加重語氣說道,“咱們千萬不能打虎不倒反為所傷。王大人,你意下如何?”
“是啊,不要留下疏失。”王龍陽附合著說。
“金大人,給首輔的揭帖,發出了嗎?”陳瑞又問。
“當天夜裏就發出了,按您的意思,六百裏加急。”
“已經三天了,”陳瑞扳著指頭算,“再過一兩天,首輔才收得到,他如果急時回件,最快還得要七天,咱們才看得到。這七天,就是出了天大的事,咱們也得撐過去。”
金學曾見陳瑞完全一副泰山壓頂的感覺,心裏甚為鄙夷,便譏道:
“陳大人,你若真的怕出亂子,倒有一個十分便捷的解決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