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段(1 / 3)

第一次來到內閣。他走進閣門,隻見門內小坊上,鐫刻了一道聖諭:

機密重地,一應官員閑雜人等,不許擅入,違者治罪不饒。

這道聖諭為永樂皇帝所立,馮保不知看過多少回了。往日可說是熟視無睹,但今番他發現這塊金字聖諭牌被髹漆一新,心下頓時起了疑惑,忖道:“張四維一當上首輔就裝潢這牌子,他到底安的什麼心?”越想越氣,腳下的步子也快了起來,從閣門到輔臣值房不過百十步路,馮保很快就走了進去,路上碰到兩三個熟識的官員避到路邊向他行揖套近乎,他也隻是虛應。張四維的值房原是隆慶年間的輔臣高儀用過的,與張居正斜對麵。馮保走到跟前,也不勞別人通報,徑自推門走了進去。

張四維此時正坐在值房裏與一名官員議事,猛見馮保闖進來,不免大吃一驚,連忙起身讓座,笑道:

“馮公公,什麼風兒把你吹來了?”

馮保窩了一肚子氣,但不好當著不相幹的官員麵前發作,隻得扯了一個謊:“老夫到文華殿那邊有點事兒,順便過來瞧瞧。"說罷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官帽椅上。

卻說張四維循例遷登首輔之位已經兩個月了,他空下的次輔一職由申時行接替,再加上新補的文淵閣大學士餘有丁,三位閣臣湊合著撐起了內閣一台戲。說是湊合,是因為張四維與申時行兩位當初入閣時,皇上的批諭都是“隨元輔人閣辦事”七個字。既然是辦事,總還得看主事者的眼色行事,因此鐵鍋頂頭當家作主的事,兩人從來沒有做過。如今雖然椽子出頭,但“一枝動,百枝搖”的威風一時還培植不起來。就說擬票一事,過去都是張居正一人說了算,現在卻是三人共同議決。雖然有主次之分,但張四維覺得自己根基未穩,還不敢擅權自用。如此一來,一些習慣於在首輔更換之際觀察動靜窺測風向的官員,都無不感到奇怪,各衙門裏私下便有了一些議論,有說張四維畢竟是張居正刻意栽培的人,對他一手創立的萬曆新政,必定奉為軌則不致刊削;有說他胸有城府大智若愚,目下表現,在於掩人耳目;也有人譏他鬥筲下才,雖登龍有術,終非濟世之雄……這些浮謗訾言,間或傳到張四維的耳朵裏,他隻是一笑了之,每日仍準時來到內閣恭謹辦事。今兒個午膳之後,他並未休息,而是約來禮部員外郎褚墨倫到值房相見。這個褚墨倫是萬曆六年春給天下和尚頒發度牒的禮部度牒司主事。那一次,他不但為張四維大大掙了一把銀子,還為他挪用名額做了不少人情。事後三年考滿,張四維投桃報李為他說話,褚墨倫居然跳了兩級,晉升為四品員外郎,主管儀製司。這次他召見褚墨倫,為的是恭妃即將臨盆誕生龍子的事。如果恭妃真的替萬曆皇帝生下一個兒子,這就是太子:曆朝曆代,太子降世都是舉國歡慶的大事。循國朝故事,凡太子出生,一般都會大赦天下,晉封皇親國戚及主要大臣,以及減免各省賦稅。張四維今天找褚墨倫來,便是商討由禮部儀製司負責的晉封之事。張四維認為,此次應該晉封的有十幾個人,其中最主要的,應該是兩宮太後以及王皇後的父親王偉。兩宮太後在隆慶六年朱翊鈞登基時就已晉封,一為仁聖,一為慈聖,此後欣逢皇上大婚,又都加封兩字,一為仁聖懿安,一為慈聖昭文。這次若太子真的降生,兩宮太後必然還得加封兩字。張四維雖當了四年次輔,卻一直未曾引起李太後的特別關注,這次他想通過晉封一事來討好李太後。還有王皇後的父親王偉,雖貴為皇上嶽父,頭兩年卻一直是個錦衣衛指揮。皇上大婚時,就提出要給王偉晉封,張居正卻以前朝賞贈太濫遺患無窮為理由,不肯辦理。隻給王偉從錦衣衛千戶升職為錦衣衛指揮,後經皇上一再催促,才於萬曆八年給王偉晉升一個永年伯,卻言明隻是流職,不能世襲。為這件事,皇上一直耿耿於懷。張四維決定利用這次封贈,將王偉的永年伯爵位由流職改為世襲,其意也是為了取悅皇上。張四維向褚墨倫交待這件事,剛說到一半,就被馮保衝斷。張四維隻得對褚墨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