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信息,便覺李植分析有幾分道理,喟然歎道:
“皇上畢竟年輕,如今滿朝文武都是張居正的親信,勢大難欺啊!想清算他,談何容易!”
“大人此言差矣,”話一出口,李植便覺不恭,他朝張四維歉意一笑,又繞彎子說道,“京城一到冬日,滴水成冰雪厚三尺,可是一到夏天,驕陽之下,你上哪兒看得見一片雪花?自然節令與政壇規律,有異曲同工之妙。”
張四維拿起桌上的一柄碧玉如意,一邊撚著一邊答道:"理是這麼個理兒,關鍵在於皇上。”
李植又是一笑,冒了個響炮:“依卑職看,關鍵不是在皇上。而是在您這位新任的首輔大人。”
“為何在我?”張四維一愣。
“皇上欲改弦更張號令天下,必欲通過內閣控製五府六部各大衙門來實現。內閣首輔如果不深諳皇上心術,行政調度南轅北轍,則災禍必起肘腋之間。遍查曆代故實,皇上開掉一個首輔,猶如脫掉腳上一雙臭襪子,是太容易的事。張居正是大明開國以來惟獨一個例外,這是因為皇上登極才十歲髫齡。所以,張居正能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中。如今,皇上已長大成人,經過十年曆練,早已深沈練達洞察幽微。老座主接替張居正,成為萬曆王朝的第二任首輔,也是萬曆皇上親自執政後的第一任首輔。數月之間,滄桑已變,大人若想穩踞宰輔之位,就必須徹底與張居正決裂。”
李植一番宏論,在張四維聽來雖有不敬之辭,但細心一想卻也在理,於是悠悠問道:
“如何一個決裂法?”
李植答:“張居正執政十年,無論是吏治還是財政都過於苛嚴,多少勢豪大戶,都將他恨之入骨。”
“可是,天下老百姓還是歡迎他的改革。”
“哼,在廟堂之上,帝禁之中,老百姓又值幾何?”李植鄙夷地啐了一口,“成天圍著皇上轉的,全都是公卿巨貴,有哪個老百姓能見到皇上?”
“這些道理不用你多講,”張四維既想聽李植的見解,又怕他高談闊論,遂言道:“不穀且問你,如果皇上真的有心清算張居正,他會怎麼做?”
“拿掉馮保!”李植脫口而出。看到張四維盯著他的眼光有幾分驚愣,又接著解釋,“皇上目下最忌憚的,還是他的生母李太後。過去十年,李太後通過張居正與馮保這兩個人來輔佐小皇上,名為教誨,實則控製。如今張居正已死,若再去掉馮保,李太後等於被人剜了一雙眼晴,她就是還有心控製皇上,也無能為力了。”
張四維凝神想了想,說道:“現在馬上彈劾馮保,各種條件尚不成熟。據說,皇上現在還很怕他。”
“那是因為皇上還沒有把握把他扳倒。卑職認為,現在最要緊的,是讓皇上懂得使用威權。要讓皇上真正地明白,馮保是他的奴才,而絕不是他的主子。”
“言之有理。不穀現在要做的事,就是還威福於皇上。”張四維興奮地揚起手中的碧玉如意。忽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揚起的手又無力地垂下來,沮喪地說,“隻是不知何故,皇上一直不肯單獨召見我。”
李植一雙小眼睛轉得飛快,突然又呲牙一笑,說道:“卑職倒有一個主意,大人不妨試試。”
“請講。”
“卑職聽說,皇上頗好銀錢,也曾多次打主意從太倉劃撥銀子,但都遭到張居正抵製。眼下恭妃娘娘快要臨盆生育,內廷正是用錢的時候,大人何不指示戶部,主動撥一筆銀子到內廷供用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