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段(1 / 3)

外之音,忽然雙頰飛紅。為了掩飾,她低下頭去裝作喝茶,半晌才就事論事說道:

“張先生生前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官員貪墨。他臨死前還不忘懲處腐敗官員。這樣的首輔,怎麼可能自己貪墨!”

“兒不敢苟同母後的判斷,”朱翊鈞黑著臉,厲聲反駁道,“張居正並非那種高風亮節的人。事實上,一手捉貪官,一手接賄銀的人,曆史上並不少見。因此,兒已下定決心,再頒一道諭旨。”

“幹什麼?”

“抄張居正的家!”

李太後騰的一下站起來,幾乎忘情地嚷道:“鈞兒,你不要忘了,張先生是你的老師,如果沒有他輔佐你開創萬曆新政,你哪裏會有今天!”

朱翊鈞一改平日在母後麵前唯唯諾諾的樣子,竟垮下臉來,惡狠狠地說:

“母後,張先生教我的許多話,我都記憶模糊,但有一句話我永遠不會忘記。他說,當一代明主,切不可有婦人之仁!”

李太後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仿佛不認識他一般,她嘴角痛苦地翕動,卻吐不出一個字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噙著淚水坐下來,失神地念了一句:

“阿彌陀佛!”

§§§第三十九回 憤寫血書孝子自盡 痛飲鴆酒玉女殉情

不覺一年過去,到了萬曆十一年六月十一日,也就是張居正一周年忌日的這一天,薄暮時分,隻見一乘兩人抬的青色油絹小轎從荊州城外的江津關碼頭抬了出來。斯時正值三伏天,江漢平原暑氣蒸人,幸好正午時分剛下過一場驟雨,拂麵的南風變得涼爽。小轎上路的這一刻,但見傍晚的霞光,紅過三月的燦爛桃花,映襯著路邊荷田的無窮一碧,這景色本已令人心曠神怡。再加上七八隻縞素的江鷗翩躚其中,兩三隊靈巧的紫燕舞蹈其上,更讓人覺得天地悠悠生機無限。恰在這時,不知何處的蓮蕩裏,傳出了采蓮女銀鈴般的歌聲:

千聲郎、萬聲郎,

誰讓你追奴追到蓮花蕩?

郎唱的歌兒直比那鈴鐺脆,

唱得小阿奴奴兀坐在船頭

悠悠忽忽心發慌。

瓜子尖尖殼裏藏,

奴家小船撐進水中央。

遙遙看到情哥來,

趕緊摘片荷葉頭上戴,

隻道是三伏天裏遮太陽。

歌聲是那麼地嬌甜、清脆,如荷葉上滾動的晶瑩露珠。它們在暮色四合的田野上彌漫,更具有某種不可抗拒的誘惑的力量。但是,坐在小轎裏的人,卻沒有從這歌聲裏分享到采蓮女對愛情的渴望與憧憬。而是仿佛感到有一條毒蛇鑽進了她的心,滾燙的淚水從她的雙頰流下……

轎子抬到一個岔路口,一直朝前走便是荊州城,向右拐是一條滿是泥濘的小道。轎夫放慢腳步,打頭的轎夫問道:

“先生,你不想先進荊州城去看看?”

“不了。”■思■兔■在■線■閱■讀■

“這時候去張居正的墓地,天道有些晚了。那裏上不巴村,下不巴店,很荒涼。”

“這不關你們的事,走吧。”

轎夫再不答話,將轎子抬上了那條曲折的便道。方才問話的轎夫一邊小心地躲過腳下稀爛的泥漿,一邊猶自咕噥道:“這時候還去看那座荒墳做甚,也不怕犯忌。”說話人哪裏知道,轎子裏頭坐著的,正是失蹤了五年,如今已女扮男裝特意趕來江陵謁墓的玉娘。

玉娘這幾年究竟藏在哪裏,她為何又選在今天前來江陵?事情還得從頭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