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佐沒有動靜,漆黑眼眸幽深若寒潭,神光斂含,叫人莫名感到心驚。

冰塵雪心急火燎地望著被那黑衣人困住的扇兒,一顆心懸著,既緊張又不敢出聲打斷。

“別擔心,先聽了他的條件再說。”見她滿眼擔憂不安,慕容謙隻得輕聲安慰,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垂在身側的右手,卻發現掌心早已沁出一層汗珠,潮濕冰涼。

“如果你這次來的目的還是那個,那趁早死心。”僵滯了一陣,殷佐緩緩出聲,不急不徐。

聞言,冰塵雪立刻抬起頭,望向他,隻見那一雙眼瞳窅黑深邃,隱有潛流暗湧,閃出鋒銳光芒。

站在她身邊的慕容謙隻靜靜地望著黑衣人,濃眉微聳,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殷佐,別裝了,根據這些日子以來的打聽查證,如今我已經可以肯定那塊麒麟玉定是在你手上。”盡管那人戴著麵具,但她卻依然可以感受到麵具下的那張臉早已蒙上一層寒霜,黑眸射出嗜血的光芒。

麒麟玉?乍聽這三個字,她忽然一怔,雙手下意識地握了握,隨之想到了賀蘭皓月交予她的使命,當日他隻說這玉可能有兩個下落,或是在殷徹處,或是在殷佐處,但聽黑衣人方才萬分肯定的語氣,如此說來,這塊玉定是藏在了太子府內。

手中的柔萸突然用力了一下,慕容謙忍不住側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這一轉身,卻見她神情嚴肅,若有所思。

“在與不在,結果都是同一個。”展眉一笑,殷佐嘲諷地掃了那人一眼,眉間重新煥發出不可一世的飛揚神色。

那黑衣人聽後突然仰天大笑,聲音如洪鍾一般,卻有著寒入人心的威力。

“這麼說,她的命你不打算要了?我可知道,她似乎是你冊封不久的蘭夫人呢。”他緊緊地盯著殷佐,露在外麵的唇邊裂開一抹如魔魅的殘忍笑容,渾身散發出一股戾氣。

話落,冰塵雪大驚失色,素麗的臉瞬間如滿園的綠萼,白得通明。

院中香連翠葉,紅透青枝,清香靡靡,偶然一陣和風襲過,粉色花瓣紛墜似霰,有幾瓣殘紅翩躚落在殷佐的發上,那一小抹淺嫩的紅襯著滿頭流瀑般的青絲,憑空給他添了幾分寧靜氣息。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殷佐,目光不敢移動半分,心中除卻緊張便是恐懼。

從沒有一刻,她覺得他竟如此高高在上,一句話,便可以決定人的生死,而那個人,這世間隻有一個——怕是她此生最親的人。

第三部分 第95節:何處逢春(6)

“隨便你。”半晌後,殷佐撫了撫眉,他站在疏影清雅的梅花林中,微微一笑,眼中帶了幾分不耐煩。

一顆心瞬間墜入穀底,冰塵雪頓時麵如死灰,白唇微微顫唞,眼中隨即露出絕望與恨意。

縱然之前他對她羞辱、利用、監視甚至陷害,但從未有過一刻,她如現在這般恨他。

忽然之間,天昏地暗,漫漫荒涼與絕望幕天席地而來。

暖陽當空,忽然隻覺渾身驟冷,頭皮發麻,她大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任由眼淚在臉上奔流肆虐。

幾欲掙脫,身後的人卻死死地抓住她,不讓她挪動半分。

“別讓我恨你。”冰冷的聲音如從寒窖中傳來,她狠狠地回頭,臉上早已潮濕一片。

心中一陣翻湧的酸澀,慕容謙痛苦地望向她,生生不讓半分。

“殷佐,你果然夠狠!”突然間,黑衣人一手握住了扇兒的手腕,修長的手指正欲往下,卻忽地止住了,眼中掠過一道驚訝,隨後唇邊露出了一絲笑來。

心中咯噔一下,冰塵雪半眯了眼瞅向黑衣人,見他手指依然扣在扇兒脈搏上,眼中忽閃不定,頓時便了然了幾分。

一時間分不清是喜是憂,她反射性地看向殷佐,卻見那雙狹長的眼眸此時如夜空般幽邃深廣,似笑非笑,讓人琢磨不定他究竟在想什麼。

“那又如何?”他一雙漆黑眸中滿是笑意,眼中卻有一股風暴逐漸聚起。

落下的心頃刻間懸起,冰塵雪驀然睜大了眼望向他,驚得說不出話來。

虎毒不食子,何況人呢!

方才燃起的希望刹那間灰飛煙滅,她難以置信地凝住他,渾身莫名作冷。

心灰意冷地垂下眼眸,稍一轉移,眼角卻瞥見他身後一張痛苦失落的臉,一時呆然,她有些不解地望著卓盈盈。

“殷佐,既然如此,那我便讓你看看你的親生骨肉是怎麼葬送在你手中的。”話落,他再次抬起長劍,嘴角流瀉著一抹狠絕。

嘴裏突然嚐到血腥味,混合著心底蔓延的絲絲苦楚,漫溢在胸間,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麵色突然變得死白,冰塵雪暗自深咽了一口氣,胸中隱隱作痛。心頭一驚,她驚恐地望著扇兒絕望的臉,隻得拚命忍住胸中越來越劇烈的疼痛。

“等等。”她毅然說道。

慕容謙臉色一變,握住她的手不由得一鬆。他瞪大了眼盯住她,溫和的眼此時充滿了驚懼,緊盯著那張臉,但見她臉色幾欲如身上的衣裳般慘白,不覺皺了眉頭,忍不住抓緊她的手腕,心頭隱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