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一個擁抱之後，兩人的關係好像有了一些變化，又好像沒有。
他們之間的對話還是很少。
安寧每天還是照常來給雲祁送藥，還是照常看她的醫書。
她確實下了決心要學好醫書，救一人，還殺一人的罪孽。
或許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救贖的方式。
有趣的是安寧的書中總是會出現信箋，是雲祁夾在裏麵的。
有時候是一首詩，有時候是幾句叮囑關心的話，有時候是一幅畫。
每次外出巡邏或者打仗回來，雲祁都會給安寧帶回來東西。
有時候是戰利品，有時候是吃的，有時候是路邊隨手摘的野花。
明明一大把年紀了，卻還整這些花裏胡哨的。
安寧想啊，她都二十多歲了，都是老姑婆了。
他卻還在做他們十幾歲的時候會做的那些事情。
還有就是每天雲祁在喝掉安寧要他喝的藥之後，還會拿出來之前在宮裏麵的時候太醫們給安寧配的藥膏，親自給安寧的手腳上藥，按捏。
日日如此，不知疲倦。
又一天，安寧照常在營帳裏麵等待出戰的雲祁。
忽然外麵傳來了慌亂聲，受了傷的雲祁被抬了進來。
“怎麼回事？”安寧問。
“主子他被箭射中了肩膀，沒有生命危險，安小姐請放心，但是需要馬上把箭取出來。”夏塵忙跟安寧解釋。
不是致命傷，但是流了不少血。
軍醫正要給雲祁處理傷口，雲祁卻阻止了他。
“你們都出去。”雲祁命令其他人都退下，隻留自己和安寧在營帳裏麵。
“你做什麼？”安寧問雲祁。
雲祁讓安寧過來自己身邊，“你來幫我取這支箭。你看了不少醫書了，我知道你看過怎麼處理外傷的書了，你知道怎麼做的。”
“我隻是看過，並沒有經驗，你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安寧說。
雲祁望著安寧說：“從前你也隻是看過那些兵書武功秘籍，你就去了，當時我不知道你竟是那樣拿自己的生命冒險的，如今也讓我體會一次你當時體會的。”
從前安寧隻是看過書，便拿著自己的命去賭了。
如今安寧也隻是看過書，雲祁便要拿自己的命給安寧來賭，他想把自己放到當年安寧的處境裏。
當年安寧能做的事情，他有何做不得呢？
安寧能冒的險，他有何冒不得？
“你這是何苦？”安寧蹙眉。
雲祁搖頭，“不是何苦，是我應得的。”
雲祁態度決絕，今日這箭，隻有安寧能拔。
“那我去找麻沸散。”安寧說。
“不要麻沸散，今日我受的痛不過你當年的萬一。”說著雲祁拉著安寧的手握住了自己貫穿自己胸口的利箭，“寧兒，我愛你，還有，對不起。”
他終於是說出口了。
這一句對不起。
安寧閉上了眼睛。
無數往事浮上心頭，一瞬間百感交集。
沉寂片刻後，安寧平複了心情，一咬牙，將箭從雲祁的胸口拔了出來。
安寧麻利地給雲祁上止血藥，包紮。
他成了安寧醫治的第一個病人。
這是她的救贖，也是他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