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上天並沒有開眼,硬是派下諸般多的苦難,似乎打算和本就貧苦的百姓們打一場持久戰。
處於這場大災難中,百姓們是神也拜了,福也祈了,然而,事態卻沒有任何的好轉。
白天,太平鄉的貧苦百姓們光著膀子以顯示虔誠,頭頂柳枝,集體在黃覺寺佛祖殿堂前跪拜,求神祈福。入了夜,大家同樣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在場院裏設祭壇求雨,捉拿旱魃。
窮苦的百姓們用了所有他們可能想到的辦法,求天,求地,求神佛,隻是祈求在這人世間爆發災禍的時刻,上天可以降下最後的憐憫,讓窮苦、受盡剝削的百姓們卑微求生的小小心願可以延續下去。
然而,不幸的是,天地不仁,總以萬物為芻狗,百姓們的祈福和求拜,並沒有起到多少作用。
湛藍藍的天空仍舊是一碧如洗,看不見半片陰沉的雲朵,紅日照常升起,到了正午,就會顯示出它火辣辣的威力,它蒸幹了農民們身上的汗水,卻也一同烤焦了農民們置於田地間最後的希望。
於是沒了莊稼,沒了糧食,更是絕了農民們心中最後守護的希望。
糧食都沒了,活著都是一種艱難,更別說是災來稅不少的情況仍舊延續著,元朝政府們正拚盡全力,明知是死也還要奮力剝削壓榨掉百姓們最後的“血淚”。
百姓們的生活越發的苦難起來,遠處的咱並不知曉,但是就咱眼前所見,太平鄉的鄉親們的生活開始舉步維艱。
地主們還好說,借著存糧,催著租稅,總還能填飽肚子。但是家境普通的百姓們就另當別論了,他們隻能吃糠咽菜,借貸糧草,變賣家資,才能勉強熬著這個艱難的冬天。
而像咱老朱家這樣的四等南人,最貧苦的農民世家,生活更是艱苦的難以想象。
夏天還沒有送走,家裏就早早的斷了存糧,米缸是空空如也,糧庫同樣是四壁清白,每日,僅僅是靠著挖些野菜,然後摻和著好心鄰居們接濟的些許米粒,熬湯果腹。
這樣的艱苦,是咱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日子,每日都是腹裏空空,餓的久了甚至會感到有些頭重腳輕,生活,開始像地獄一般進行。
然而,禍患卻仍舊沒有停止下它們的步伐,它距離百姓,距離咱,越發的近了。
或許,已經是近在咫尺。
……
娘半靠在已經有些裂痕的木門板上遠眺,身形不知何時起同樣變得和咱爹一般的佝僂,白發盡了半數,皮膚皸裂的粗糙可怕。
咱暗自觀察著這些發生在咱娘身上飽經風霜的洗禮,居然讓一位優雅的、和藹的、勤勞的母親,就這麼在歲月的刻刀下垂垂老矣。
忽然的,咱的眼睛有些濕潤起來。
“重八,是你麼?”半靠著木門的娘費了一番氣力,這才挺直了仍舊佝僂的身軀,暮氣沉沉的開口。
咱的心聲輕震動,連忙上前攙扶住咱娘:“嗯,娘,是重八,,外麵風大,您還是到屋子裏歇著吧!”
咱娘沉默了一陣,這才慢慢的轉過頭來,緩步走到床頭,坐在自己“熟睡”的丈夫身邊。
咱順手把木門掩上,將已經逐漸變暖卻仍舊待著料峭的風擋在了門外。
“重八,你……這幾天好好看著你爹,可以的話,多陪他說說話。”
“娘!”
“嗬嗬,重八別瞎操心,你爹他不會有事兒的,就是不小心染了風寒,等到春天一來,他這病一準兒就好了。”咱娘說道,隻是怎麼都讓咱聽出些言不由衷的味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