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之罪,都是多做善事,消弭罪孽。蓋個供奉廟,以香火熏染,彙聚眾生感激,將她變成妖仙,是最快的法子。”

訶修微微詫異:“妖仙?”

少年毫不吝嗇地解釋:“就比如許多人家供奉狐妖為家仙,祈求家族福澤連綿,兒孫健康,財運亨通。又比如,百姓怕妖怪發難,自發供奉,但求平息怒火,久而久之,便把妖捧為妖仙。”

“多謝。”訶修得知了自己詢問的東西,作為回報,便將訶方在山洞裏告知他的話照搬照說給少年。

少年一聽,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祈願念力,基於香火而生,得神佛庇佑……原是如此,念力成妖,頭一次聽說,真是稀奇……”

他的身影慢慢消散。

訶修轉身,背挺得筆直,離開了此處。

駱音這十幾日下來,身子越發虛弱無力,前幾日整裝待發提起精神打算找訶修說說軟話,結果連造化寺的門都進不去。

她頓時理解了當日訶修說的“若未沾血,須得有人引路”是何意了,佛家中人向來注重不殺生,不吃肉,造化寺這條規則便立下了。

見不到訶修,無法完成祈願,她的任務要失敗了嗎?

她隱隱有些後悔,當時隻顧暢快離開,沒厚下臉皮。

訶修心善也心軟,殺戒原不應是她犯下的,若怪罪,理應怪到執惡身上去,她說幾句表明真心的話,說不定訶修就願意讓她留下來。

如今後悔也來不及,她連人形都化不了,隻能憋屈地窩在香燭台上,數著日頭漸升漸沉。

這樣一晃到了某個黃昏,門“咯吱”一下,發出沉重遲緩的聲音。

一條黑色的瘦長的人影橫在地麵上。

駱音無精打采,懶得瞧是誰來了。反正這廟衰敗,就算來人,也多半是路過,一時好奇來看看。

緊接著是輕緩的腳步聲,慢慢靠近駱音。

一道清潤溫柔的聲音劃破了廟中寂靜。

“阿音,我終於找到你了。”

是訶修來了。

駱音心裏一喜,撐起身體,從香燭台的金屬邊緣往外看。

他穿著白色的僧衣,麵容溫和寬厚,睫毛濃密,瞧人的時候總覺得深情款款,可那雙眸子又平淡似水。

“訶修。”她小小聲地叫著他的名字,煙霧凝成觸角,慢慢挨著他的胸膛。

訶修感覺到了,但他沒有躲,仍是站在原地,任由她纏上來,偎在他懷裏。

駱音探到了,胸膛裏堅實跳動的心髒,不再述說著空無,而是慢慢有別的東西在誕生,隻是那東西隱藏得很深,又或是沒有完全長成,叫駱音一時辨不清。

可是沒關係,這是個好兆頭。

駱音說:“你再不來,我快要死掉了。到時候就沒法實現你的祈願。”

訶修聽到了她的話,隻道:“別怕,你會活的。”

駱音權當訶修在安慰她,觸角興致闌珊地搖擺幾下,不再說話。

——她太虛弱了。

訶修由著她勾著自己,從懷裏取出一塊整潔的方帕,出了門到最近的河裏打濕,再返回來。

他細細地擦拭供奉台。

“你在做什麼?”

駱音問。

訶修回道:“菩提說,以香火供奉,集眾生許願,可以讓你活下來。”

駱音“哦”了聲,是真是假,暫且不議。現今有一個障礙明明白白擺在眼前。

“可是無人供奉我。”

訶修沉吟片刻,認真回答:“有我供奉你。”

駱音笑了:“你身為佛門弟子,不是要供奉佛祖嗎?怎麼能供奉我?”

訶修不說話了。他自顧自地忙著,從懷裏掏出準備好的香、檀香木和小刀,然後又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