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下,終究還是握了上去,另一隻手撐著地,站了起來。
眼前的女童比他矮了許多,他看著那雙漆黑的眸子,有些局促不安,過了片刻,才憋出一句“謝謝”。
這時,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那女童想了想,便打開掛在胸口的荷包,從裏麵掏出幾塊糕點,塞到他手裏,聲音糯糯道,“給你吃。”
他從來不喜歡隨便接受別人的東西,可是此時,卻覺得有一種什麼力量驅使著他神差鬼使地接下了。
那女童見他接下了,便咧開嘴笑了,露出缺了一顆牙齒的笑容,“我叫蕭雨薇,你呢?”
從那一刻開始,蕭雨薇這個名字便印在他的心裏。
或許過了這麼多年,她早就已經忘了當初曾經幫一個被欺負的少年解過圍,也忘了他這個人,更不記得他當時小聲默念出的“白長安”三個字。
可是他,卻從來沒敢忘記過。
這是他來到滄衡接近一年,遇到的第一縷溫暖,對他來說,就像是冬日的暖陽,給了他莫大的安慰,讓他能夠渡過這個寒冬。
第二年春天,暮開君奉命帶兵攻打青要國,臨行前,他帶著白長安上路了。
一年之久,他終於踏上了回家的路,帶著他回家卻不是青要國來接他的人,而是敵國的軍隊。
他也不知道,前方等待著他的究竟是怎樣的命運。
臨行那日,他站在人群中,望著這座雖然居住了一年卻依舊十分陌生的城市,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絲牽掛。
沉沉的號角聲想起,他混在軍隊中,三步一回頭,隻希望能在離開這裏時,再看一眼那個曾經幫助了他的笑臉,那片溫暖的陽光,可是最終,直到他跟著人群離開了帝京,也沒能再次看到。
整整十五年。
這十五年來,世事變遷,滄海桑田,他日日夜夜想要回去的家,早已不複存在,他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親人,都已共赴黃泉。
而他自己,也早已不再是那個弱小無能,任人欺負的孩童了。
誰會為了那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心中記掛十五年。
可是他一直記著,直到這個名字變成他心中的一份執念,一個烙印,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在遙遠的北滄城,有一個人他要去見的人。
那次宮宴,他終於再次見到了蕭雨薇。
大殿之上,他目光灼灼,試圖再從少女那張美麗的臉上找出一絲當年的痕跡,這麼多年了,她的容貌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可唯獨那雙眼眸,卻依舊如十五年前那般,晶瑩,透亮。
可是那雙眸子,從始至終都透著一絲毫無生機的哀傷。
他覺得自己心底生生扯出了一絲心疼。
後來他才知道,她竟已被許配給了鬆漓國的皇子。
身在官宦人家,在旁人看來是羨慕不來的福分,衣食無憂,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唯有他們這些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這與生俱來的身份中,包含了多少無奈,多少身不由己。
像他十五年前被送來當質子。
亦或是像蕭雨薇現在被當做政治犧牲品,遠嫁他國。
其實有幾個人能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不過都是家族利益的犧牲品罷了,他們這些人,從生下來開始,又有多少時間真正被當成人看了?
身居高位時,別人隻是把你當成一棵搖錢樹,圍著你不停地轉,巴望著能從你身上得到點好處。
有朝一日虎落平陽,那淒慘下場自不必說,落井下石,冷嘲熱諷,拍手稱快隻巴不得你早點歸西的人簡直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