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幾乎遮住了她的半張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總覺得杭清月的神情和剛才不太一樣,不禁猜測是不是發生了些什麼事,本想叫住杭清月,但是杭清月端上酒之後就退了下去,沒有給她留下一絲詢問的機會。
蕭辰昊倒了一杯酒給她。清澈的液體緩緩從青花瓷酒壺的細口中流出,填滿了潔白無暇的酒杯,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醇香,縈繞在口鼻之間,就連暮天悠這種不懂酒的人也知道這酒定是佳釀。
“這是城北趙廚子窖藏了二十年的梨花酒,味道濃厚,香醇無比,本是他精心準備的女兒出嫁時的嫁妝,你嚐嚐看。”
暮天悠端起酒杯嚐了一口,果然覺得這酒入喉滑而不辣,甚至還帶著一絲甘甜,飲過之後隻覺得唇齒留香,馥鬱芬芳,讓人回味無窮。
“既然是人家女兒的嫁妝,怎麼會跑到你手裏了?”
“那趙廚子的女兒早在七歲那年就以早夭,這酒可是我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從他那裏弄來的,”蕭辰昊說著端起酒杯,放在鼻尖聞了一下,連歎了幾聲好酒,然後看著手中的青瓷酒杯,似是有些遺憾道,“這上等的梨花酒,本該用翡翠杯盛用,可惜一時之間找不到翡翠杯,隻好用著青瓷杯將就一下了。”
暮天悠見他一副不無惋惜的樣子,不禁樂了,“原來王爺對酒還挺有研究的。”
“研究不敢當,隻是這喝什麼酒用什麼杯子,卻是有些門道的,比如喝汾酒當用玉杯,能增酒色;關外白酒,酒味是極好的,隻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氣,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飲,那就醇美無比,須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至於飲葡萄酒,當然要用夜光杯了。要知葡萄美酒作豔紅之色,盛入夜光杯之後,酒色便與鮮血一般無異,飲酒有如飲血……”
說起酒來,蕭辰昊似乎是有了興趣,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來,暮天悠聽著他說得頭頭是道,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了一絲弧度。
喝什麼酒用什麼杯子她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古代民間有習俗,若是生了女兒,便在女兒滿月那天就選酒數壇,埋在地下,直到女兒出嫁的那天再取出請賓客共飲,叫做女兒紅。但若是女兒早夭,花已凋謝,酒便不再稱作“女兒紅”,而是“花凋”,後因為太過悲切故改稱為花雕酒。
不管是女兒紅還是花雕酒,皆是黃酒。而北滄城的風俗卻不太相同,這梨花酒乃是白酒。黃酒也好,白酒也罷,其中都蘊含了為人父母,對女兒的一片慈愛之心。
可憐天下父母心。對於大部分父母來說,兒女自然是上天所賜的禮物,是生命的延續,可是卻也總有那麼一些不負責任的父母,毫無人性感情。
比如杭清月的父母。
她不知道杭清月的家庭背景,但是她覺得,但凡一個愛自己孩子的父母,哪怕是家裏再貧窮,再揭不開鍋,也不會把女兒賣到青樓去。
妓女,這個在古代從來不少見但卻一直受人歧視的行業,哪怕是隨便找個鄉野村夫嫁了過著平平淡淡的日子,也比這個要好。
婚姻對一個女子來說是一輩子的大事,但是入了這一行,杭清月這一輩子已經算是渺茫了,她唯一的盼頭,便是遇上個達官顯貴,幫她贖身,讓她從此能脫離這水生火熱的日子。
不過就目前看來,她遇上的蕭辰昊這個達官顯貴似乎不太靠譜,至少沒看出蕭辰昊有想要幫她贖身,接納她的想法。
似乎從一開始,暮天悠就發現杭清月對她不太友好,雖稱不上是敵意,但卻也絕對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