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悠隻覺得這事十分聳人聽聞,她雖然覺得杭清月的性子有些怪癖,卻從來沒想到過她會有那麼陰暗,悲慘的過去。

一個人,到底是恨到了一種什麼程度,才會手刃自己的親娘?

眼前忽然浮現出了杭清月那張總是帶著一絲淡淡憂愁的清麗麵孔,她不曾想到,在那具單薄,羸弱的身體下,卻背負著這麼大的陰影。

十二歲的孩子,親手殺了自己的親娘,並且逃亡在外這麼多年。

她有些無法想象,杭清月這些年是怎樣一個人度過的,她是否會在心底後悔過那日的所作所為,是否整夜整夜的做惡夢睡不著覺,是否在每個午夜夢回都想到那日可怕的情景,是否每日提心吊膽地擔心自己被官府通緝,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一天會被揭發。

又或是,擔心自己會像現在這樣,被抓進牢裏,接受法律的審判?

“可知道她為何行刺胡大人?”

張言知想了想,搖頭道,“不知,隻聽說胡大人喝醉了,準備回家時,在路上與她相遇,她一見到胡大人,就發瘋似得拿著一把剪刀衝了過去。”

“那她現在身在何處?”

“刑部大牢。”

聽了這番話,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刑部大牢走一趟。

雖然不知道杭清月到底是因為情緒不穩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會去行刺胡新,但她心裏隱隱感覺到,這些看似不相幹的事背後一定有著蛛絲馬跡的聯係。

就算不為了這種原因,她也得去刑部走一趟。

她似乎已經進過很多次刑部大牢了,無論是自己進來,還是來看別人,這黑漆漆的牢房,似乎已經成了她所熟悉的日常場所。

進去的時候,杭清月正靠在牆角,雙目呆滯地望著高高的牆壁上那一扇小小的窗戶中透下來的白光——外麵已經是白天了,這牢房裏卻永遠不分白天黑夜。

“大膽犯人,見到朝廷命官還不下跪!”沈萬鬆見她沒有絲毫反應,也不起身行禮,不禁大喝了一聲。

暮天悠招了招手示意他下去,她要和杭清月兩人單獨談談。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牢房中瞬間變得清靜起來,四下無聲,一片死寂,混雜著那些難聞的氣味,更加顯得陰森恐怖,滿是死亡氣息。

暮天悠走到杭清月身邊,卻見她還是呆呆地盯著那抹亮光,就像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淩亂不堪的頭發,死氣沉沉的臉上帶著深深的疲倦,還有昨夜殘留下來的幾絲血跡。

哪裏還有半點當初的風華絕代的佳人氣質?

她也不顧牢中濕寒,肮髒,在杭清月身邊靠著牆壁坐了下來。

兩個人的身影被籠在黑暗中,就像兩尊雕塑一般,隻是不同的是,她們倆都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沉默了良久,還是杭清月首先開了口,“你來幹什麼?”

暮天悠默然,並沒有回答杭清月的話。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來幹什麼,這事本來也不關她什麼事,她也沒必要來過問,隻是心中總有一種好奇心,以及一絲同情在驅使著她。

聽她不說話,杭清月笑了,語氣中夾了一絲冷嘲熱諷,“來看我笑話嗎?”

“你若是這麼覺得,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聽出了她話裏的敵意,暮天悠心中不禁更加想要知道,為什麼杭清月會這般抵觸她,難道就因為她們算是情敵,所以就連坐下來好好說一次話都不可以嗎?

“你可以走了。”杭清月看都沒看她一眼,收起了臉上的慘笑,冰冷無情,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