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男男毛片兒被老爹打出門外再踏上一千隻腳以外,他就沒有感受過真正的艱辛。白歸就像顆對眼的流星一樣砸進他生活裏,偏偏這一下他還舍不得放開了。
要勇於嚐試新事物嘛,年輕人。肖驍對自個兒在地上拉得長長的影子說,“風緊扯乎!”
影子朝他做了個鄙夷的手勢。他一腳踏上去使勁碾了碾。
☆、六
白歸最終還是沒有去考場。一路晃回來,心情都被磨得粉碎。
該發的脾氣都發光了,濾下來一地荒荒涼涼的殘渣。他在殘渣裏挑挑揀揀地走著,踩出一地可笑的印子。
寂寞。
他把頭埋進被子裏捂了一會兒,憋得受不了了再伸出來歎了口氣。接著,就盯著窗外枯枝上木木的一隻黑烏鴉,盯到夜幕也一個顏色。
寂寞。
師父嚷嚷道:“追啊!追家裏去!實在不行就堵!”
老頭兒在電話那頭情緒高漲,一著響起往木盤上砸:“將!”
肖驍說:“行了我就告訴您一聲方片Q我送回去了,您看著辦吧我再也不去了。”
“我吃你個馬——馬後炮!”
啪。
“是了是了我馬後炮,”肖驍壓低聲音瞅著白歸家裏暗暗的燈光,“我到媳婦兒家門口了,您老大捷啊。”
“過河小卒!”
“小白兒,有人來啦。”
奶奶扶著房門,慈祥的目光像束陽光似的粘在床上那一大坨被子上。
“讓他滾。”白歸扔出三個字,接著一個勁往被子深處鑽。
奶奶慢慢折回來,麵有難色:“你看這……”
“沒關係,”肖驍換了個姿勢站著,“我不走。”
“傻孩子你進來坐坐啊……”奶奶顫巍巍的手剛扶著門把,就聽見白歸在房裏一聲怒喝:“奶奶外麵風大您回來吧!”
肖驍隻得聳聳肩膀。完了這回,關門放狗的份兒都沒得了,整個一兔窩四害呢。
白歸夢見了許多不好的東西。他仿佛是一塊磚頭被人打碎成一把一把的碎末,周圍響著黑色的笑聲,他被一輪太陽炙熱地烤著,仔細一看那是肖驍冷漠而嫌棄的半個眼珠子。嫌棄你,肖驍說,你做人還真下賤。
他滿頭是汗地彈起來,登時還沒有反應自己是在夢裏還是夢外,一種像杜鵑啼一樣的尖尖的疼往他心裏的碑上鑿。他恍惚了很久,按亮床邊的鬧鍾。
這一看倒好,淩晨四點了。他爬下床,感覺自己嘴裏幹得發苦。水壺空了,他在床沿坐了一會兒,光著腳像個遊魂似的拎著水壺往客廳悠去。
月涼如水。
白歸把杯冰冷的白來灌進胃袋裏時,才發現家門口有個人影。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咚咚的巨響像誰鍥而不舍地把拳頭往空木頭上砸。他一步一步地走近那塊黑影,果不其然是肖驍。
肖驍睡得人事不省,蜷在門口的台階上,身上裹著估計是早就準備而來的毯子,鼻子約末是塞住了,嘴巴微微張開呼出熱熱的氣。
白歸哭笑不得。
他打開門摸到他身邊坐下,眼睛輕輕地望著院裏的月光。樹影粘在他的眼瞼上,像個冗長的故事。
“你個傻逼,”白歸說,“……我也是。”
“我覺得吧每個人都有個算盤,打著打著好好的,就必然有個人過來,隨手一掀,就崩盤了,木珠子到處亂飛,”白歸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再呼出來,“尼瑪你他媽誰啊,您一過來敢情我的人生就跟個爛算盤似的,不僅珠子都飛沒了,如今連木框都沒剩下。”
他抽抽鼻子笑了一下。
“我厲害啊。”肖驍的聲音幽幽地從旁邊傳過來,激得白歸一跳,嚇得魂兒都沒了一半。
“我操你大爺你醒著你他媽裝逼不告訴我你……”
驚袋慌失錯的下半句被淹在一塊柔軟的唇瓣裏。
白歸瞪著眼睛。失去了直覺的空白的大腦,把他逼得缺氧。眼前就是肖驍微微下埋的額頭,額前駐著幾根頭發絲兒。光芒,有光芒全部湧進白歸的眼睛裏,他把他的認真數得明明白白。
“閉眼。”肖驍離開他的嘴,他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舔了舔,甜的,鬆子糖的味兒。
得逞的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都得澄清三件事。”
“……啊?”
“一,我愛你。”
“……”
“二,我很愛你。”
“……”
“三,我家十代單傳沒大爺。”
“……”
白歸突然醒過來,一拳砸在肖驍肚子上。肖驍哎喲媽呀一下哀嚎起來,扯破了大半夜的岑寂。一隻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的貓頭鷹睜圓眼,撲棱翅膀往遠處掠去了。
“滾你的大爺二大爺三大爺四大爺你全家!”
大門砰地一甩上了。肖驍在外邊笑得趴在地上,就像個沒有在別人家門口請罪到半夜徹夜未眠的傻逼那樣,把前半輩子攢的笑一並笑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