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道歡迎的百姓看到聖駕,激動萬分,紛紛高喊:“吾皇萬歲!”
聲浪陣陣,如潮水般湧進燕旻原本枯竭的心裏,似注入了一絲生機,讓他早已麻木的身心因激動而不由自主地顫唞。
這是他的臣民,是他的家他的國,是他全部的榮譽啊,叫他怎麼甘心將這一切拱手相讓?可他沒激動多久,那些百姓在認出燕詡的帥旗後,愈加的激動,又齊聲高喊:“雲帥萬歲!雲帥萬歲……”
那聲浪比方才的吾皇萬歲更高更洪亮,燕旻的心一瞬間涼透,耳邊忽然響起燕詡懶懶的聲音,明明周遭聲如浪潮,可他的聲音卻是那樣清晰無比,殘忍地撞進他耳中,“陛下,好好享受這一刻,這是臣為您爭得的……最後的榮耀。”
日光正好,燕詡身上的甲胄閃著銀光,刺得他兩眼生痛,放在膝上的兩手緊緊攥起,枯瘦的手指骨節分明。
中秋那晚,宮裏舉辦了隆重的慶功宴,滿朝文武同賀,雖說皇帝曾被生擒當了一個月的俘虜,但好歹最終凱旋歸來,官員們都識趣地避重就輕,盡撿好話來說。
其中倍受矚目的,當屬睿王父子。皇帝出征期間,眾朝臣推舉睿王為攝政王,總攬朝政,明眼人都知道這推舉多半來自燕詡授意,但無論如何,睿王攝政期間行事有度、果敢決斷是事實。而燕詡不但救駕有功,更一舉滅了魏國,震懾四方,立下不世之功。於是眾人輪番上前道喜敬酒,殿中一時歡聲笑語,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燕旻高坐殿上,雖努力挺直腰杆,可有種依然弱不禁風的病態。看著滿殿的熱鬧喧囂,看著燕詡被一眾官員頻頻恭維,他隻覺百般滋味,苦澀難言。燕詡恰在此時朝他看來,嘴角噙著淺笑,眸光灼灼,舉起手中酒杯朝他遙遙示敬,燕旻斜眼瞧去,一名手捧漆金木托子的宦官已站到玉階下。最後一絲希冀已滅,燕旻心底一陣悲涼,端過案上的酒杯,狠狠一飲而進。
他緩緩掃視一眼滿殿文武,艱澀開口:“諸位愛卿,朕即位數月,險遭蕩覆,幸賴祖宗之靈,危而複存。然祖宗基業,幾毀於一旦,朕深感惶恐,夜不能眠。夫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唯有德者能之,故唐堯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無窮。朕羨而慕焉,今欲效堯典,禪位於睿王……”
此言一出,滿殿震驚,所有人都愕然相顧,不知所以,殿中一時鴉雀無聲。直到那名宦官展開詔書,扯著鴨公嗓子宣讀禪讓詔書時,眾人才回過神來,紛紛下跪,哭著請皇帝收回成命。
其實最震驚的莫過於睿王,他事先並不知道今晚會有這麼一出,燕詡救駕有功,凱旋班師,他身為父親自為兒子感到驕傲,隻道是尋常慶功宴,驀然間聽到皇帝要禪位,震驚過後,心裏便明白到這是燕詡在暗中搗的鬼。
他又驚又怒,越眾而出在玉階下噗通跪下,大聲道:“臣惶恐,臣薄德之人,何能致此,萬不敢當也,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他一邊磕頭,一邊在心裏暗罵燕詡這個不孝子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之上,回首望去,想將燕詡揪出來痛罵一頓,卻發現燕詡早已不在殿上。
此時的燕詡,已悄悄出了宮,葉萱早已候在宮外的馬車上,他方上馬車,便吩咐雲風快馬加鞭,往東市而去。他答應過她,中秋的晚上會帶她逛燈會。
今晚的月色分外明朗,待兩人來到東市的廟會,早已人潮如水。燕詡在馬車裏換了身便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