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話她沒有說,比方說慕容聰的事情,她隻字未提,慕容聰是樂連波否決掉的,慕容家的倒台跟樂連波不無關係,他不清楚慕容聰接近樂沫沫有沒有別的目的,可說到底,是上一代的恩怨。
“以後我來照顧你。”馮遠清脫口而出,自己似乎都沒有料到,感覺到懷裏的人微微的緊繃,馮遠清又刻意的拉開一點距離感,說︰“反正你都要嫁給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伯父把你托付給我,我知道怎麼做,生活上的事我來照顧你,你可以放心。”
隻可惜,樂沫沫看了他一眼,眼底是那樣說不出來的光亮,仿佛是一下子拉開了跟他的距離,吸一口氣,終於是轉頭過去,看著前方的牆壁,他以為她是要說什麼的,可沒有……
她沉默下去。
他也跟著沉默下去,沒有更多的話可以補上,她好像是一個精靈,可卻是傷心的精靈,一直都傷心,無時無刻,從前受過的傷一點都沒有愈合,傷口在心裏埋著,一寸寸的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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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門口家門就開了,家門口的一盞黃色的小燈照的人覺得暖暖的,裏麵冒出來的是家裏傭人沈碧陽,因為是老媽子,馮遠清從小就是她在帶著,所以格外親近,在家裏的低位也高一些,平常守夜開門這種事都不用她來,也早在外麵有丈夫兒子,隻白天過來看看。
沈碧陽六十多歲的年紀,頭都斑白了,看見馮遠清眼楮就笑起來,可是比一個“噤聲”的手勢,跟馮遠清小聲︰“你又闖什麼禍了?老爺在屋裏等著呢,小心點,惹了老爺生氣誰都救不了!今天他氣性可大!一晚上一杯茶都沒喝完!”
在醫院裏待的晚了,陪著樂沫沫,馮遠清看一眼時間,又是快十二點,這個時間自己一向是注重養生的父親竟然還沒睡,破天荒了!
跟著沈媽往屋裏麵走,看見馮建業坐在沙上,臉色難看的厲害,沉著臉孔不說話,果然麵前的茶杯也絲毫都沒動,是生氣極了的表現。
“你這個兔崽子還敢回來!又跟他們到處玩了是不是?一個快結婚的人天天跟他們胡鬧!以前你沒結婚我不說你什麼!現在還敢這樣!雖然說婚禮還沒舉行!也就這兩天的事情!我告訴你!樂連波跟我是老朋友了,他臨終托孤給我,我說什麼都不能辜負!你要是再出去亂搞,我不如現在就打斷你的腿!”
馮建業看他進來,“啪”的一拍桌子,厲聲,怒目緊緊盯著。
什麼年代了,還臨終托孤,馮遠清覺得好笑,當即笑著說︰“爸,托孤也不是給您好嗎?是給我,如果給您,我不介意我有個小媽進門……”
馮建業揚手就要把杯子摔過去,馮遠清急忙是擺手︰“開玩笑的爸!別氣!”
“你不是不知道!當年我跟連波一起下鄉,在……”馮建業絮絮叨叨的要開始講。
“我知道,在雲南,有蛇半夜進來屋裏,你不當回事,要不是他拚命抓了蛇頭,你不知道現在在哪裏,還有就是半夜牛拱開了欄桿,沖進來,你被頂在牆角,是他拽了你雙手握住牛角,硬是跟牛扛著,救了您出來,您去醫院說肋骨都斷了,養了兩個月,差點就刺穿……”馮遠清對這些事已經是如數家珍,這些天馮建業天天的講,聽得耳朵都起繭。
“我今天是陪著樂沫沫在醫院,樂伯父狀態不太好。”馮遠清在自己父親馮建業火的前一刻說出來。
馮建業一愣,頓了頓問︰“真的?”
“真的。”
馮建業嘆一口氣,擺擺手︰“上樓去吧,無論如何你好好對沫沫,她就是我半個女兒,你要是有什麼對不起她的,我第一個拿你是問!我不能對不起連波的托付……”
馮遠清哄了父親也上樓入睡,自己進自己房間,躺在大床上,想到白日裏的樂沫沫,想到她淚眼婆娑的模樣,又想到剛才父親說的那一句,如果對不起樂沫沫,拿了手機一條簡訊,就兩個字,給樂沫沫︰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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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形很差,前兩天還是撐著,今天就是急轉直下,馮遠清一天都不敢耽擱,每天在醫院裏陪著樂沫沫,馮建業也時常過來探望,看他也老老實實的在,才是跟樂沫沫說︰“沫沫,他有什麼不好你直接跟我說,我打斷他的腿!千萬別受委屈!”
一直忙到晚上,樂沫沫眼楮又是哭腫,難受極了才忍不住問他︰“沒了爸爸我真不知道怎麼辦……”。
“你還有你媽要照顧,瞞著也不可能瞞太久,別太難受,我不還在呢嗎,我爸說讓我千萬照顧你。”馮遠清貌似平靜的說一句。
提到樂沫沫的媽媽,樂沫沫似乎是有了一點精神,人總要有點寄托才能更有勇氣,在病房裏白天連婚禮的事情都基本定下來,為了照顧樂連波的病,一切都要盡快。
醫院裏的燈光都是白色的日光燈,門口台階處根本看不清路,他往下幾級先走,樂沫沫在後麵步子緩一點,月光皎潔,落在台階上,銀色的一片,晚風裏麵不知道是哪裏又有花香,大概是醫院花園裏的,馮遠清抬頭看一眼,看見樂沫沫腫著眼楮,眉目微低,在月色下看起來有些說不出的細致美好。
古人說月下美人,馮遠清心裏惦記,果然是說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