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來的是一輛馬車,車廂方方正正的,就好像是具棺材。

楚留香看的,卻不是這輛馬車。

楚留香看著的,是從車窗彈出來的一顆腦袋,楚留香看著的,是坐在馬車中的那個人。

姬冰雁自然也懂,姬冰雁自然也不想失去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比方說,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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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神馬樹洞

“看到什麼了?”

華真真收回目光,緩緩搖了搖頭。那車廂外一閃而過的身影雖然很像,但卻未必是他。她對他又不是很熟悉,認錯了也是可能的,再者說,像他那種世家公子,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楚留香見她默默不語也不再多問,隻將手中的水壺遞了過去。

華真真輕抿一口,又仿佛想起了什麼,再次掀起麵前的簾子。

“你不用去看他了,”姬冰雁冷冷道。他也在好奇這小姑娘怎麼會對那個時常令孩子們嚇哭的人充滿興趣,或許這是女人與生俱來的同情心?他望著華真真手中的水壺,搖搖頭,“他不會喝的。”

他非但不會接受別人遞來的東西,更拒絕與任何人交流。有的時候,甚至包括他的主人,姬冰雁。

胡鐵花也不禁奇道:“這麼個怪人,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他口中的怪人,自然就真的是個怪人。

魁梧的身材,結實鐵黑的肌膚,如鐵塔一般矗立。他的一張臉,卻像是風幹了的桔子皮,凸凸凹凹,沒有半寸光滑地方。再看他一雙眼睛,灰蒙蒙,簡直連眼白和眼珠子都分不開來。

這樣一個人不但是個瞎子,而且又聾又啞。

這樣一個人,雖然不能和人說話,卻似乎能用一種神秘的語言,來跟畜生溝通。

他手裏提著條一丈多長的鞭子,把這十多匹牲口管理得服服貼貼,就好像一隊久曆訓練的老兵,就好像驢馬駱駝心裏在想什麽,他全都能知道,而他心裏想要這些畜牲幹什麽,它們也能乖乖的聽話。

連胡鐵花也不禁嘖嘖稱奇,他問姬冰雁:“這人難道都不用睡覺嗎?”

姬冰雁道:“有些人無論在做什麼事的時候,都是可以睡覺的。”

胡鐵花道:“我當然知道世上有這種人,可這個石駝,他連坐都未曾坐下,簡直連站都沒站住過,難道,他走路的時候也能睡覺?”

姬冰雁冷冷道:“你若被人用鞭子趕著,不停不歇地走上一年,隻要一閉上眼睛,就要挨鞭子,那麼以後縱然赤著腳走在冰天雪地裏,也照樣能睡得著。”

胡鐵花驚呼道:“難道石駝就被人這麼對待過?是什麼人如此殘忍?”

姬冰雁搖了搖頭,不開腔了。

或許他不想說,又或許,連他也不知道。

華真真覺得很奇怪,對著總是一臉生人勿近表情的石駝,她竟然生出些莫名的親切感來,總是要忍不住的去關注他。

或許是看他又聾又啞還是個瞎子,自己同情心泛濫。或許是看他也是孤零零一個人,自己感同身受。又或許,或許什麼華小妞也說不清楚,她想也許是這原裝貨留在身體裏的感受也說不定,隻是她委實想不出華山派的二師姐華真真會跟這樣一個已形如野獸的人有什麼幹係。

好在她不是自尋苦惱派的,既然想不通就索性不去想。

好不容易沒有了風沙,好不容易不見了黃土,也好不容易沒有了顛簸,她還是抱著繡墊,在這寬敞又舒服的大車裏多睡一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