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卻沒有失去與生俱來的感情,沒有失去埋藏在心底深處的那份恨意,更沒有失去身體中所流淌著的,屬於華家的血脈。
她已分不清楚,到底是原來還是現在,但卻清楚的感覺到,身體裏麵,沉睡已久的部分正在複蘇。
她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幾乎難以自抑的情緒,緊緊的盯著枯梅。
“我想你死,可你卻偏偏不死。高亞男心軟失手,可我要殺你,難道就隻有這一種方法嗎?哼!無花他們在濟南的陰謀,我早就知悉了。想要你死並不難,隻要把你送上門去,你該已知道,那個賤人,究竟有多想要得到你,她折磨人的手段,可是比我精彩多了。”
“你這一路從華山到濟南,我可是煞費苦心,安排了十幾名華山弟子秘密相送,不然,你以為你失憶後的那半吊子武功,真能千裏迢迢一個人趕到濟南府嗎?哼,隻怕在半路上,就被人害的連渣都不剩。那我可不答應!若是你就這麼輕易的死了,又就怎能借我的心頭之恨?!!”
楚留香終於明白,當日在濟南府外,那詭秘的跟隨在華真真身後之人,難怪身形會如此的眼熟,原來他們根本就是華山派弟子。
想來,若不是半路上殺出個令對方不知根底的他來,華真真隻怕早就被親手交到了南宮靈手上,而無花所說的枯梅寄給南宮靈的密函,隻怕內容所指的,正是此事。
那麼當日在大漠,高亞男的種種所為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釋,隻因她當時奉了師命,要再次將華真真送到石觀音手上。
可是,令楚留香仍感疑惑的是,之前已在船上做了的承諾高亞男,現在所在何處?難道那隻是為了令自己麻痹大意,好借機行事的謊言?又或者她也被枯梅監禁,好令她不至壞事?
難道說,這件事仍有別的隱情?
這件事還有什麼別的隱情,華真真都已顧不上了,她現在整個腦海中充斥著的,隻剩了華家的血海深仇。
石觀音雖是主謀,枯梅卻是最狠毒的幫凶。
她的理智可以告誡自己,華家的一切都跟她無關,可她的理智,卻已經無法控製自己。
隱藏在每一條神經、每一個毛孔中的感情都在複蘇,洶湧而來的,與她的靈魂跟記憶融為一體。
她就是華真真,華真真就是她。
而在她麵前站著的,就是她華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以為,以我現在的武功,仍舊隻是半吊子嗎?”
枯梅的臉色,漸漸回複了平靜。
可即便她不做任何表情,都難掩麵容的猙獰。
眼睛少了一隻,耳朵缺了半個,枯瘦的臉頰上,滿布著深淺不一的傷痕。
她是曾為華山派付出良多,她也是個境遇堪憐之人,但卻仍舊難以抵消她所犯下的罪行。
可憐之人,未必沒有可恨之處。
她說:“你想殺我?”
華真真或許未必真的要殺她,她也並沒有做好殺人的準備。
但在此時,在這裏,她決不能放任枯梅就此離去,更無法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什麼都沒聽到過。
她隻想證明一點,任誰做了惡事,都該受到懲罰。
“你可以當做是……清理門戶!”
武林中的爭鬥,一旦被定義為“清理門戶”,門派之外的人,便再也無權插手。
這一點,是江湖上的慣例,幾乎人盡皆知。
楚留香當然也很清楚,所以他不得不開始擔心。
可惜,枯梅並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
熊熊燒著的火把忽然間熄滅了,人們再次陷入黑暗的恐慌,還沒等驚呼出口,卻有一道刺眼的亮光,猛然間撲麵而來。
山窟通向外麵的出口,自然不隻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