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很快過去,一天,當我從醫院做完產前檢查出來發現一張似曾熟悉的麵孔從眼前一掠而過。
是她?我緊追幾步,在她身後叫道:“池阿姨,請留步!”
她詫異地轉身,露出陌生而驚詫的神情。“嗨,您怎麼知道我的姓……”她習慣性地朝我彎了彎腰,還是那麼有禮貌。
我對她的反應也很詫異——她好像沒認出我來。“我是春樹的朋友柳拾伊啊,您不記得我了?”我不得不提醒她。想來我跟她沒見過幾次麵,可能對我印象不深吧。“我們見過的,五年前在機場,還有寒暑假的時候,我也拜訪過您。您是池春樹的母親啊。”
“池——春樹?”她微蹙著眉頭咀嚼著這個名字。
我吃了一驚,不會她連自己兒子的名字都忘了吧,受打擊太大還是……
我湧起一陣揪心的痛。春樹再也回不來了,一個母親失去了心愛的兒子該是怎樣的悲痛啊。
可是,她帶著歉意溫和地笑了一下。“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沒聽明白,您說的這個池春樹是……男還是女?”
我愕然。難道春樹的離去真的影響了這個時空的一切,也帶走了這個時空的親人們有關於他的全部記憶嗎?
“您——您不是有個兒子叫池春樹嗎?讀醫科的研究生。”我仍然不死心,力圖跟她對上號。
“對不起,您一定弄錯了。我的確有個兒子不過他還在讀大學,他的名字也不叫池春樹。真抱歉。”她給了我一個善意的微笑,微微一個鞠躬後,轉身離開。
留下我一個人我感慨萬千。
春樹,你現在過得好嗎?還會受溪泉欺負嗎?你是不是抹去了這位母親的記憶,以免她遭受喪子之痛?可我還是保留著所有的記憶。你要求我記得你三生三世,這才不抹去我對你的記憶嗎?
還是,想讓我清醒地記得你我之間的承諾?
***
每天我都出去散步,看藍天,看花草,看綠樹,看繁華的街道,對腹中的胎兒說悄悄話,把他父親的故事還有春樹叔叔的故事娓娓道給他聽。┅思┅兔┅網┅
我還是圖書館的那個文靜的小小管理員,當金色的太陽轉為灼熱的亮白時,我時常透過圖書館潔淨的大玻璃窗看陽光熱情地傾瀉進來,空氣中浮動的光影如同快樂的精靈在無聲地歌唱。
隻是,辦公桌內那份入黨申請書被我撕碎了。
一個未婚媽媽是永遠沒資格申請這種榮耀的,但我知道我夠格,我完全夠格,因為我經曆了任何一個和平年代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接受嚴酷的戰爭考驗,不屈不撓。
我為自己驕傲,這就足夠了。
轉眼八月份來臨,天氣酷熱難當,我穿上了寬鬆的孕婦裙。武漢的炎熱氣候讓我不得不更多地呆在裝有空調的室內。盡管沒有招搖過市的意思,但隆起的小腹還是令來來往往的人高度矚目。昔日的曼妙體形漸漸向臃腫發展的過程也引來周圍狐疑的目光。偶爾還能聽到有關於我生活作風不檢點的竊竊私語。甚至領導也找我旁敲側擊地談過一次話。但因此事純屬私生活範疇,領導也不便過於幹涉,隻是提醒我注意影響。
為了不被掃地出門、丟了這份我喜愛的工作,我隻得編了一個故事,說自己已經秘密結婚了,新郎在國外。唉,也隻能這麼搪塞周圍關注的目光了。
我沒做錯任何事情,不必計較別人如何看待我。我隻需走好我的路,其他人愛說什麼就隨他們說去吧。
婦幼保健醫院的圍牆外不知哪家在院落裏栽種了一株絨花樹,八月了照舊開得豔,清雅的香氣提醒我上個世紀那段生與死的癡戀,也提醒我另一個世界裏那個神一般的少年。
體檢完,我隔著圍牆仰望著那一株寄托著無限思念之情的花樹。
“哢嚓”一聲輕響,打斷我的思緒——是拍照的聲音。
循聲望去,一個戴墨鏡的年輕男子衝我燦爛地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齒。相機正吐出一張剛拍好的相片。
他在拍我?
我微微蹙起眉頭。如果平時有人這麼拍照我不以為然。從七、八歲起就有好事者拿相機偷偷拍我的照片,用於何處也無從知曉,但習慣了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畢竟我不是名人,不必擔心這個“門”,那個“門”的。
不過,這個年輕人如此放肆偷拍一個孕婦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動機。
“對不起,我並沒有想惹你生氣。”他又露出好看的牙齒笑道,走過來,將那張在手裏抖動了數下的相片遞給我。
必須說他拍攝水平不錯,相片上的我看上去挺有韻味,盡管是側麵,但拍攝角度、陰影部分以及色彩飽和方麵都處理得恰到好處。我想他既然把照片還給我了,就不能算他侵犯我的肖像權。
我拿著相片,看著他問道:“我們認識嗎?”
他搖搖頭,卻又點點頭。“我認識你,不過你不認識我。”
他很喜歡笑,更喜歡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他的笑容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