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異常抗拒,“我不行。”
“你可以。”他難得執拗。
秦顏聞言,被迫抬頭看他。少年背後燈光映著夜空,她猶猶豫豫,在他眼中,看見漫長的永恒。
對視隻是幾秒鍾的事,漫長得像是過去了一整個世紀。
台下一片喧嘩,周洲都快瘋了,在旁邊拚命地向他比口型,恨不得衝上台拽住江連闕的領子搖:[你在幹什麼!喂!江連闕!]
秦顏看到周洲糾結的表情,思緒一瞬間落地,巨大的負罪感隨之湧上來,“對不起……”
“聽我說,秦顏。”江連闕認真地看著她,“是我非要把你拽過來,陪我參加這個活動的。而且我沒有提前給你譜子,也沒有給你任何準備的時間——不管出了什麼問題,都是我的錯,你沒有對不起我,也不需要說抱歉。”
“江連闕……”心揪成一團。
“讓我說完。”他有十足的耐心,“我以前的心理醫生,給我做過一個心理測試。他讓我不要去想象,屋子裏有一頭粉紅色的大象。”
“……誒?”
“我試過很多次,都沒辦法做到。因為一旦腦子裏有了這個信號,就很難不去想它——可是後來,我找的到方法了。”他輕聲笑,“當他讓我別想粉紅色大象,我就去想象一頭,綠色的大象。”
像某個奇妙的笑話,也像某個契機,或者啟發。
秦顏微怔,心跳慢慢加速。
“所以,秦姑娘。”他說,“如果忘不掉一件事,就不要忘;但如果它給你帶來了困擾,就找一件別的事,去替代它。”
找一件別的事,去替代耳後的痛感,替代跨不過來的坎。
秦顏眼眶發熱。
良久,她遲疑:“可是,我已經把你的歌搞砸了。”
“啊……還沒有。”江連闕眉眼含笑折過身,看到抓狂的周洲,笑容一時變得促狹,“如果你想重來,我們可以再來一次。”
“可以嗎?”
“可以啊。”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重來多少次,都可以。”
因為是你。
所以重來多少次,都沒有關係。
少年的聲音低沉悠遠,如同大提琴沉沉拉出的低音音符,有低遙遙的溫柔。
很多年之後,當他再也不彈鋼琴,她開始往複地做同一個夢。
夢中的少年背著一把原木色的民謠吉他,十指溫潤,眼瞳掩在棒球帽之下,盛滿自信的笑意。他站在人潮之中唱歌給她聽,聲音之中滿是低沉的溫柔——
“……
時光荏苒/無懼離散/等待青藤爬滿秋千
等你回眸/十年之後/燈火原來闌珊依舊
……”
落下最後一個音符,一曲完畢。
夜色之下,喧囂的人群和漸起的掌聲之中,他轉過來,在一片喧嚷中握住她的手:“生日快樂,秦顏。”
她慢慢瞠大眼。
“我偷看了你的資料卡,對不起呀。”他徐徐緩緩,朝她笑,“前幾天我跟你說,重點不是集體裏的其他人喜不喜歡你,而是你怎麼想……那句話的意思,現在可以解釋給你聽了。”
“我希望你能在‘擁有’的時候,去做選擇。不要因為‘不能拉琴’,才‘迫不得已回歸群體’……”
你要健康,要像以前一樣,也依舊不後退,不逃跑。
你要向前走,去做真正想要的選擇。
夜風沁涼。
秦顏閉上眼,耳邊有千百種鼎沸,千百種人聲,千百種浮世。
她從洪荒的罅隙之中,看見遼遠的星空,壯闊的生命。
還有百轉千回,他柔軟的心。
“謝謝你。”她眼中有熱意,良久,回握住他的手,“我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