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沒料到有這一出,驚訝道:“她不參加比賽?”
那不是見不到人了?
他突然有點兒鬱悶。
不過……摩挲著下巴,林鹿突然想到,“昨晚那個男生說,他們兩個人中,有一個是來參賽的。如果不是你女神,那難不成……是那個男生?”
可是國青賽的組別那麼多,江連闕也沒說自己是學什麼的。
他糾結了一會兒,考慮要不要換場地蹲人。
正想起身離開,場內後排燈光一暗,主持人款步走上台。
開場很精簡,林鹿身形一頓,重新坐回去。
景年抽到的簽號很靠後,眼下悠哉悠哉,低著頭玩手機:“不走了?”
“都開場了,再離開,不是很沒有風度?”
於是兩個人坐在場內,聽完巴赫聽帕格尼尼,聽完帕格尼尼聽莫紮特,聽完莫紮特……再換選手,重頭輪一遍。
“評委不會覺得無聊嗎?”林鹿每一次參加比賽,都習慣性懷疑人生。
“會的。”景年認真道,“我覺得聽得多了,會聾。”
“……”
林鹿開始考慮,要不還是溜了算了。
他半躬下腰,身體剛剛離開座位,下一位選手上台,漫不經心人群中一瞥。他一怔,又重重地落回座位。
景年連頭都沒有抬:“又怎麼了?”
林鹿抓住他,想尖叫:“嗨,朋友,快抬頭看看,你女神,你女神!”
景年一愣,抬起頭。
隔著遙遙人海,他看到女生拿著琴,不急不緩,走到舞台中央。
聚光燈落到身上,流水一樣傾瀉開,流瀉過她如瀑的長發。
目光聚焦,她微微笑。
劉海微微顯得有些長,被一隻精致小巧的透明蝴蝶夾子夾了上去,露出東方人的麵孔,膚色凝白,眉若遠山。
最打眼的,是她身上那條裙子。
簡單清爽的月白色小禮服,在不顯眼的地方恰到好處地點綴著繁複的暗紋。那抹屬於月白的藍色極淡,淡得幾乎與白色無異,卻又不同於銀白色近乎張揚的華麗,反而安寧,素淨,與身形本就偏瘦的她相得益彰。
渾然天成,天然去雕飾的,東方人的美。
景年幾乎要停止呼吸。
安靜而低調的少女,像仲夏夜第一縷照進眼瞳的銀色月光,一顰一笑之間,都奪目得令人挪不開視線。
風聲極慢,慢得令坐在前排的江連闕,也有不期然地,一瞬間的失神。
他從來都不知道,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能這麼好看。
那是秦顏。
他的秦顏。
她選的曲子是《恰空》。
樂聲一起,景年才稍稍回神。
“那件禮服……”他喃喃,“是不是跟二十年前那個小提琴穿的……一樣?”
林鹿沒有搭話。
秦顏一出現,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他從來不知道,東方人的美,能在一個人身上,展現得這樣透徹,集中,又淋漓盡致。
仿佛她站在那兒,不說話,就是一首韻律嚴格的古體敘事詩。
可偏偏,選的又是《恰空》這樣的曲子。
開篇以頗有張力的和弦為引,莊重而肅穆,台下聽眾情不自禁,跟著屏住呼吸。
作為巴洛克後期恰空的最高成就,巴赫的《恰空》沉重而決絕,少女琴弓起落,輕重緩急,行雲流水。
她是低回的,婉轉的。像是歎息,又像是對生命莫可奈何。
可樂曲進入第二部分,D大調開始變得明朗,喜悅與歡愉接踵而至,樂曲推向縞潮。
熱烈的感情,從火海裏重生的鳥,有強烈致死的痛,強烈致死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