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這些都是在不涉及人命的基礎上的原則。
讓人能感到一絲絲欣慰的是,古家村裏的一些活動,大多隻是言語上的,最多就是對方在村裏受些異樣的眼光,幹的活相對重一些,到還沒有上升到暴力的範圍。不像是周圍有的地方,甚至有鬧出過好幾條人命的情況出現的。
古明妍其實很慶幸自己找到了能關上門在家靜靜做來消耗時間的事情。不管是背字典也好還是收集郵票也好,當沉浸其中的時候,自己就會忘記所有的事,包括外麵那些暴風驟雨和被裹挾在其中的無辜的人們。
但是,古明妍沒想到,這一次會真的有離自己這麼近的人受到這場運動的牽連,她覺得這次自己的心緒是很難平靜下來了。
就在古明妍剛度過了自己四歲的生日後不久,傳來了來自京都的消息。
古明妍舅媽周曉淳的父母,因為曾經在海外留學,被人舉報說是間/諜,通/敵,是反/動/勢/力的爪牙等等。
總之具體是定的什麼罪名也不知道,說到底,根本症結還是在二老早期的留洋經曆上。
現在能打聽到的消息,是兩位老人已經在京都被抄/家、批/鬥過了,接下來就是要被下放到農場勞改了。
古明妍聽到這個消息是在古建國回家來跟古老爺子和畢老太太說起的時候,當時的她為此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因為其實早在古明妍在去年幫著家裏忙活那些可能出事兒的書本啊古董什麼的時候,她就順帶的打探了很多家裏的親戚和他們的職業情況這些,就怕這其中會有個什麼牽連。
當時她就從外婆那裏,知道了舅媽周曉淳的娘家其實是在京都的,舅媽是因為工作才來到了安城,後來遇到舅舅,二人結婚成家安家在此。
舅媽家裏除了她父母之外,還有一個哥哥。她的父母都是京大的老教授,哥哥也是老師。
當時古明妍隻感歎這還真是真正的書香世家啊。
感歎完她就在心裏隱隱有些擔心,想著運動開始後舅媽家裏會不會被牽連進去,畢竟是大知識分子家庭,且他們又是處在政治的中心。
不過她接著又想到了舅媽的工作,算是她的一大保障,剛想放下點心呢,結果就被自家外婆白敬齡接下來的話給徹底地打擊到了。
白敬齡告訴她,她的這兩位親家相當了不起,是早年留過洋的大知識分子,還是京大有名的教授。
古明妍當時聽到這些個定語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能夠猜想的到未來會發生什麼了。畢竟知識分子,還是留過洋的大知識分子,想來家世也不會差,在這場運動中,算是被打擊的最為沉重的一撥人了。
但是古明妍即使知道後麵可能會有的後果,她也什麼都沒法做。古家可以通過把一些犯忌諱的東西藏起來並且各自盡量保持低調來躲過這場運動,那是因為古家人本身的成分和所處的階級在這個時代都是沒問題的,是硬氣的,是經得起查的。
但是像舅媽的父母這樣的,即便是早早的知道了消息又能怎樣。他們的經曆和職業就在那裏擺著,誰都知道,誰都改變不了。就算自己真的不怕被人懷疑的告訴了人家問題的嚴重性,二老又能做什麼呢?能為了避禍幹脆躲到國外嗎?那作為他們兒女的舅媽估計更得被牽連。
所以古明妍什麼都不能做,隻能在心裏默默祈禱這件事不要發生。
可是今天,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時不時不安內疚的心好像就這樣放下了,就像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就像懸在頭頂的劍終於向著人刺了過來。古明妍在心裏不由得歎了一句:終歸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