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知道能改變的太少,原鷺,我要的從來不多。」

他在認真地看著她,她知道,但是實在沒勇氣轉過身和他對視。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虛著什麼。

原鷺把冰冷的手包在唇邊,嗬了口氣,說:「是啊,要的太多會很累,現在這樣挺好。」

林慕有些無力地笑著:「你不想出去看看?」

原鷺微微頓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棲身之所尚且未定,想不了那麼多了,等我工作攢下了錢……自己的錢,到時候沒準說走就走。」

林慕被她話裡的冷靜語氣怔住,他沒想到她竟然把喬家和她自己分得那麼清楚。

「喬家人對你不好?」

原鷺沒有一絲猶疑地搖頭:「不,很好,正因為很好,更應該保留一份自知之明,腦子裡需要一絲更加決絕的清明。」

林慕哪裡不知她話裡的意-_-!

這時候的第一手採訪誰做的煽情,誰挖掘出有爆點的料,誰就是這場媒體競賽裡的贏家。

家屬們悲痛欲絕的眼淚和哀嚎成了媒體手中最吸引人眼球的利器。

沒辦法,國內主流媒體對災難性報道的處理就是這樣。

原鷺以前看新聞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但身臨其境才發現那些攝像機和相機實在冷冰冰得讓人忍不住打寒噤。

「你來之前拿盧他們已經把畫麵傳台裡去了,現在咱們就等火徹底滅了之後消防檢查通過,開始確認爆炸原因,不過初步估計是有人蓄意帶著易爆品上車,很可能兇手就是傷亡者裡的某一個。」

「不是恐.怖.襲.擊?」原鷺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很快就聯想起了去年的昆明公交車爆炸案,如果連c城都有恐.怖.襲.擊,整個中國必然會陷入震驚和恐慌。

「公安部那邊已經在著手新聞發佈會了,48小時之內必須對社會有個交代,這案子太打臉,微博現在控製不住,都是恐怖襲擊的謠言,雖然目前初步確定是個人作案,但要盡快排除恐怖團體作案公開爆炸起因穩定人心。」

原鷺拿了麥準備去現場跟蹤,但是一想著要去採訪那些剛剛失去親人的家屬們,她心裡就堵著一口悶氣吐不出來。

「確切傷亡人數公開了嗎?」

原鷺沒問統計而是問公開,因為現場統計和公開的數目是兩個概念,有時候為了壓著報道,公開死亡人數10人以上會直接變為10人以下,由重大新聞事故變為較大新聞事故。

這種瞞報事件在地方的煤礦坍塌事故裏比較常見。當地官員為了保烏紗帽,坍塌事故的死亡人數被報道出來的往往總是那麼三五個。要說那麼大一個礦井坍塌隻壓死了幾個,原鷺用指甲蓋去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但事情總是能被下來,原因基本逃不了這個三個:一個是礦井老總怕事情大,拿錢給家屬封口;二是地方官員怕丟烏紗,當地媒體被壓著報不了;三是遇難者家屬實在無力,生活窘迫又投訴無門,如果不收封口費,隻怕到時候人財兩空。

事故降級的事在很多年新媒體還沒立起來以前太常見了,封口成了人人心知肚明卻又上不了檯麵的潛規則。

新媒體迅速膨脹擴大,微博勢必是這個過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大勢所趨,注定會成為歷史。當年新浪微博剛出來的時候,搜狐和網易哪個不是聲勢浩大想壓著,如今看來阻擋歷史洪流必定反葬身於歷史。如果不是微博,信息公開可能到現在都還是嘴上說說的一句套話,人人自媒體時代消息走得太快,想再像當初那樣把控消息實在不可能了。

原鷺一路上光是在微博上就對現場瞭解了不少,其中可能夾雜謠言成分,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爆炸案想徹底壓下來,有人想做大手腳,全國那麼多雙眼睛,麵對公眾的憤怒和質問,上麵不能視若無睹。

鄭丘壑對她的問法一笑置之:「你呀,還太年輕,不過也是,每個人剛走上這個行業都這麼年輕。」

原鷺被他這個笑激得心裡不大痛快,做新聞如果不做真相,還叫什麼新聞。

原鷺往家屬堆裡走去,同行的記者已經挖出了一個爆點,死亡名單裡有一個今年的高三學生,父母含辛茹苦養兒十八載,孩子成績優異在重點高中上學,父母接到消息到現場雙雙暈厥跟孩子的焦屍一起被送進了醫院,現在爺爺奶奶兩個七十多的老人走路都哆哆嗦嗦的還在現場等消息看得人實在心酸。

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誰也不能接受的事,確實是個好賣點。

原鷺抓緊了瑟縮在冷風裡的臂膀,捏緊手裡的麥克風,鼓了鼓氣,紮進家屬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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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場守了一整夜,就等著能從法醫和警察身上挖到一點消息做獨家,cstv是皇字頭的媒體,在諸多媒體裡佔絕對優勢,原鷺跟著鄭丘壑他們向法醫和辦案公安副局拿到了獨家採訪。

這樣的獨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