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恆在沙發邊坐下,語氣裡帶著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君家不欠你什麼,該拿的你都拿了回去。看在血親兄弟一場的份上,給我個體麵的出路吧。」
心裡的煩躁驀然佔據了所有的情緒,男人揉了揉漲得發疼的太陽穴,一隻手翻開問價極快的簽了名,然後反手合上文件往旁邊一撥:「兄弟,這個詞用在你我身上並不合適。」
他不是薄情寡義的人,之所以留他在淮安,不過是想給他留條活路。他能接手君家的產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有這個敗壞家業的「堂兄」。依著他吃喝嫖賭樣樣占齊的性子,再多的家產也隻會被敗光。
世事就是這麼可笑,他的好心他卻當羞辱。
「不敢拿?」
心裡的火氣慢慢堆積堵在胸口,嗓子也微癢,君長安不得不將領帶再扯鬆一點,餘光瞥見久久沒有動作的君子恆,眼底的冷意慢慢佔據了瞳孔。
君子恆還愣在原地,因為他的爽快利落反而變得更躊躇了起來。他方纔那番話也不過是自己沒臉沒皮的垂死掙紮,君長安真的放他一條生路他反而沒能反應過來。
拿著簽好字的文件走出辦公室,他翻開文件末頁看了看,然後咧開嘴笑了笑。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了地,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他君子恆日後,就算是潦倒一生,也和君長安再無瓜葛。
君家的往事,就留在從前吧。
思緒很多也很亂,君長安看了一眼窗外有些沉的天色,撥通了內線電話讓米莉聯繫記者,最好是娛記。電話才掛斷幾分鐘,辦公室門就被敲響了。
應了聲「請進」,剛翻開一頁的文件又被他給合上,進門來的男人大概四十來歲,發間已經有了銀絲,麵色也不怎麼好,隻有一雙眼睛分外有神,像是能看透人心,甚至讓他隱隱都覺得不敢與之對視。
這個人,他不認識。翻了翻手邊的行程表,也不對,他這兩天沒有行程安排。那就是沒預約?沒預約還進到了他的辦公室——視線落在那人身後的女人身上,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好像在哪裡見過……
「君總。」先開口說話的是一身簡單牛仔外套的女人,微卷的短髮別在耳後,帶著幾分英氣,「君總不是在找記者嗎?」
她落落大方的伸出手笑了笑:「小娛記一枚,南昭。」
南昭,難以招架的南昭啊。從發佈會裡找出見麵的映像和眼前的人對上,君長安挑眉笑了笑,伸手禮貌的握了握女人的指尖:「幸會。」
「這位是?」
「我師傅。」
「資深娛記,不過現在已經退下來了。」
「陳卓。」
很淡的口吻,君長安反而更加肅然起來。陳卓,這個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平淡無奇,甚至會讓人引發好笑的聯繫,但這個名字對記者圈而言就是一座豐碑,一個仰望的高度。
從資深娛樂圈記到針砭時弊的記者,他筆下的文章拿下的輝煌舉不勝舉。
「陳先生。」他站起身從辦公桌後走出來,親自把兩人迎到沙發邊就坐,「君某失禮了。」
陳卓眼皮都沒抖一下都先入了座,連客套的回應都沒一句。年輕的時候做記者對事對人都要笑臉相迎,老了來脾氣反而逆生長,越來越古怪。南昭對自己師傅的脾氣是見怪不怪,但她同樣清楚他是對越看好的人越端架子,有些奇怪的抬眸看了一眼一邊眉目清朗的男人,她心中又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