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張元寶,每個月大部分時間都在鎮裏,但凡回來便要吹噓一番自個兒在私塾裏的豐功偉績。村裏的姑娘們就愛聽他海吹,這其中就包括當年的杜秋娘。

杜秋娘頓了一頓,問道:“老太太,這私塾的費用……很高吧?”

範老太太眯著眼,似是看透了杜秋娘的心思,笑道:“不低。可長安不是普通孩子,他聰明。他將來,是要當官老爺的。”

範長安當官老爺?杜秋娘想起見了她就緊張到結巴的範長安的臉,有點不大確定。

“你爹的親事定了?”老太太換了話題問道,杜秋娘回了神,噎了口氣,“誰知道呢。隔壁村張家人反反複複的。”

自從那天她撞進張秋花同那個員外的白日春-宮,也沒過幾天,張家又派了媒人來,說是張家人想了想,又覺得杜老漢老實可靠。

賤-人張秋花,真是想把鰥夫杜老漢當作遮羞布,明著嫁人,實則還想著同那員外郎幹些苟且的事兒呢。

呸!不要臉的賤人!

杜秋娘吐了口唾沫,沉了臉。

第二天天剛亮不到,杜秋娘便同杜老漢說,想去鎮裏賣些她繡的小玩意兒並家裏攢的一些雞蛋,貼補下家用。杜老漢還特意囑咐杜秋娘去扯些布回來做新衣裳——實則,過幾日張家嫂子便要過來見杜老漢,杜老漢想穿得光先體麵些。

杜秋娘摟上自個兒的小布兜,順便又捎上了昨日範老太太托她帶給範長安的一些幹糧,浩浩蕩蕩地便上了路。

杜秋娘上一世跟著張元寶在長平鎮住了好些年,長平鎮她便是閉著眼都能走。她猶然記得,似乎過不了多久,長平鎮裏就會興起用香料熏染,繡著各色花樣的帕子,是以她在家時,便照著前世的記憶繡了不少,沒有名貴香料,她便用野花熬成的水煮帕子,聞起來也有一陣清香。

尋到東市時,好的攤位已經被人占了不少,她慌忙選了個轉角的位置,剛將東西攤出來,便有個姑娘“咦”了一聲,湊上來挑了條山茶花花樣的帕子,笑道:“這帕子的花樣倒是精致。唔,還有淡淡的花香味……”

杜秋娘生意上門,忙道:“姑娘,這帕子可是從京師回來的新式,我可是托親戚帶回來的,統共就這麼多條,如果不買回頭可就買不著了。而且這帕子價錢不貴,也就六十文。您若是真喜歡,可以再便宜些……”

“喏……”杜秋娘話還沒說完呢,那姑娘已經將六十文遞給了杜秋娘,見杜秋娘發愣,笑道:“不是說六十文麼。我買了。”

杜秋娘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第一筆生意竟然如此順利,望著那姑娘遠去的身影,杜秋娘心裏一陣激動。再開口時,便越發沒了方才的膽怯,那十條帕子不一會便賣了空,大體都是三十四十文便賣出去了。算起來,倒是比杜秋娘那一籃雞蛋賺得還多。

杜秋娘喜滋滋地將賺來的錢放好,看了看時日,範長安也該下堂了。

範長安的學堂就在長平鎮外的竹林裏,附近幾個村的學子都聚集在這裏。她才走近,便聽到琅琅的讀書聲,杜秋娘望了望日頭,當空而照。這百草學堂,果真如人所說,是個學風極好的地方。

杜秋娘站在學堂外,尋思著要讓誰傳個話,正好出來幾個書生模樣的人,見了她,笑問道:“小娘子這是要尋誰?”一群人的眼睛卻是落在杜秋娘的包裹上,其中一個個子比較矮的笑道:“是要給誰傳東西吧?給我便好,我幫你捎進去。”

“不用不用,”杜秋娘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範長安還是個這麼老實的人,若是幹糧被搶了,也不知道範長安會不會放下臉搶回來,是以她又笑道:“麻煩叫下範長安好麼?他祖母托我給他帶了幾句話。”

“他呀,這會不方便見你,還是我幫你捎話進去吧。”那人笑著說著便伸手來奪包裹,杜秋娘臉一黑,青天白日的,這是來搶啊?

她正想著護好東西,從學堂裏又走出幾個人來,當中的一個人見了她眼睛一亮,加快了腳步上來走到他跟前,頗為喜悅道:“秋娘,你來尋我的麼?”

自那日見了杜秋娘又莫名其妙被人敲暈了之後,張元寶便念念不忘杜秋娘的容顏。盡管杜秋娘見了他沒好臉色,可他就是認定了杜秋娘是欲拒還迎。更何況,平日裏張元寶見到的都是些溫柔似水的姑娘,可杜秋娘剛烈潑辣有性子,按他的話來說,便是有勁兒。

那日他從地上爬起來,當夜裏便發了回春-夢,醒來時,褲襠子全是濕粘的一片,這在他成人之後是全然沒有的事兒。以至於這幾日他同那些溫柔似水的姑娘歡好都提不起勁兒來,腦子裏全是杜秋娘的樣子。

這會見了杜秋娘,他真是如蜜蜂見了蜜糖一般,貼了上來。

8 出氣

張元寶猶然不自知杜秋娘早已視他如砒霜臭蟲,仍是掃了一眼方才為難杜秋娘的幾個人,以護花使者的態度威脅道:“你們幾個不可為難杜小娘子,她可是我摯友!”

哪個是你摯友?當真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