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長安歡叫一聲,“豬八戒背媳婦兒咯。”

杜秋娘一下便笑了,後來才明白,長安這是想讓她開心起來。她索性放開了身子,抱著長安的脖子,安安心心地伏著,一路上迎著眾人驚訝的目光,走回了家門。

多年以後,當範長安再也背不動杜秋娘時,他們已經兒女成群,範長安倚著杜秋娘,二人曬著太陽,範長安道,“我上一世一定欠了你許多錢,這一事才要被你管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那時,杜秋娘依然臉一沉,揪著他的耳朵,直到他疼得嗷嗷叫,她就眉開眼笑。隻有她知道,上一世,是她欠了他的。這一世,範長安這樣束著她,一晃眼就是一輩子。

誰是誰的劫,誰又在乎?

這一刻,杜秋娘心裏是歡喜的。

晚飯過後,杜若蘭親自來了一趟範家,將白日裏範長安給杜老漢的東西又給送了回來。

“爹說,這東西他不能收,隻要你對我姐好就成。”杜若蘭柔聲柔氣地對範長安道,眼裏帶著探究。

“什麼東西。”杜秋娘問道。

“不曉得,反正爹看完,立刻讓我送回來了。”杜若蘭想到他爹杜老漢開了那兩個破布包時臉上的詫異,其實她也挺疑惑。可她要趕回家去。見著杜秋娘一直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她還是說道:“金寶兒被爹關進柴房了,爹說他再嚷著娶那寡婦,就餓死他!”

“餓死他活該!”杜秋娘心裏一梗,硬生生回道。

等若蘭走後,她見長安握著那兩包東西不放,伸了腦袋道:“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長安道:“祖母給我的。”

秋娘小心打開,隨著那破布卷開,秋娘看到了兩條須尾齊整的人參。

安平村附近有座牛頭山,人人都說牛頭山靈氣足,上頭必定有極好的人參,所以村裏的人三不五時便會上山尋,便是杜老漢,從前也尋到過幾尾,但那品像絕對不如這個,饒是如此,杜老漢也賣過幾兩銀子。

張元寶的老爹從前也就是靠著挖了一株好人參,徹底發家致富,所以,秋娘或多或少也學會了如何辨別。但看這兩株,須長,上頭綴滿了“珍珠點”,根須上的蘆碗長平,整株人參質地緊密有光澤,看著便不是凡品。

怨不得他爹不肯收,這玩意兒,一株就夠一家發財的了。

“這是祖母給你的?”秋娘驚訝道,拉著長安去尋範老太太。

範老太太見了也不多話,將那兩株人參又推到長安麵前,道:“再送去。”

這樣前前後後送了兩三趟,每回長安都被杜老漢趕回來,最後一次,長安又被攆出了門,秋娘再也忍不住,問顧老太太道:““祖母,你這是……”

秋娘想問範老太太,為什麼手裏揣著金子,可卻要住在這麼破的房子裏。

話沒出口,顧老太太自個兒起了身,往十分陳舊地衣櫃走去,說話間便取出個掉了漆的雕花盒子。

其實,這幾日範老太太一直在觀察杜秋娘,範長安給她買那兩身好衣裳時,她看得真真的,那日秋娘帶著衣服出去,回來時,她穿的依然是麻布衣裳,手上卻帶了兩塊馬蹄糕給她。

這孩子心眼好,勤勞。還有杜老漢,看著粗,本質上卻是個實誠人。範老太太心裏暗道,即便她要走了,她也能放心了,總歸不負他人所托。

“長安既成了親,這當家的活計我就交給你,省得我一把年紀還要操心。這些年長安賺了不少錢,全在我這了,你點點看。”

範老太太一說,將那盒子一推。

杜秋娘望著那盒子驚訝地出了神——這一盒銀子,是真的麼?

她正想著,範老太太下一句話直接將她方才震出去的神又給震了回來:“這裏頭是一百兩銀子,你收好。”

杜秋娘顫顫巍巍地接過那盒子時,腦子裏就一個念頭:他娘的,範長安他就是個地主啊,不對,若範長安是個地主,她就是地主婆了……

一百兩銀子是個什麼概念?

在大齊,一百兩銀子,就是七品知縣老爺兩年的俸祿;一百兩銀子,夠杜老漢一家六口人生活上好多年;一百兩銀子,夠買上好幾畝田地;一百兩銀子,若是換做白麵饅頭,夠杜秋娘吃一輩子還有剩下的……

張元寶中舉之後,在縣太爺身邊也當了一陣子的師爺,這些全是聽張元寶說的。可杜秋娘好歹也是見過市麵的人,比起村裏的許多沒見過銀子的人,她也是接觸過真金白銀的人。

可這是安平村,安平村裏竟然藏著個隱形的地主,這個地主,就是她的夫君範長安!?

原本做好了準備吃很長一段時間糠咽菜的杜秋娘,被突如其來的財富打蒙了頭。

杜秋娘對著那一盒子銀燦燦怔了神,腦子裏全是問號。

範長安是怎麼掙來這麼多錢的?

範家既然這麼有錢,就該買多多的地,買個好房子,怎麼就住在這爛屋子裏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