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暖懂了。

她不可能去參加公演了。

所謂復發,就是如果突然在台上唱不出聲音,還不如現在決定退出。

淩暖遲鈍地謝過主任,任由傑森拉著出門,坐在候診的長椅上。

整整三個多月的排練。

順利通過了預演。

如今大獲全勝的公演就這樣遙不可及地停滯了。

沒錯,她是第一主角。

但和她一樣,一起在排練場摸爬滾打,辛苦勞累的度過了一百天的其他人呢?那些已經投入數百萬計的燈光舞美,前期宣傳呢?付出心血最多,累到聲嘶力竭的薛導呢?

沒錯,她一個人並不能阻止一望而知的成功。

隻是這成功裡,沒有她。

僅此而已。

突然一隻手輕輕落在淩暖攥得發白的拳頭上。

「放鬆。不要想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媽以前就說,有病就治,又不是治不好。愁眉苦臉可不利於恢復。」

「還有啊,其實一場演出算什麼呀。以後還會到各地巡演,大大小小的城市一路走下去,隻怕你會喊累呢。」

「剛才我給在市醫院的朋友打電話,他給我聯繫了做復健的專家——就是劉主任說的那位——這位專家上周剛從國外回來,今天第一天出診……你說你運氣好不好?」

這種,也叫運氣好麼?

大概是吧!

淩暖終於把頭轉向他,莫傑森很少有這種喋喋不休的時候。明明是灑脫明朗的笑容,嘴唇卻有一點微顫;明明是堅定無比的目光,卻偏偏有絲絲愧疚在裡麵。

淩暖明白了,他覺得,這一切是他造成的。他在自責。如果昨天他沒有轉頭走掉就好了,如果他笑一句她是小傻瓜就好了,如果他套上那指環就好了……

莫傑森住了口。他也知道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淩暖靜靜地看著他,突然掏出手機,急速地敲字。

(昨天喝多了,清酒的後勁兒太大。我以後再不敢喝了。)

淩暖舉起三根手指做了個發誓的動作,輕輕地嘟著嘴,像做錯了事請求原諒的小孩。

莫傑森明白。她是不想讓他自責,她的話隻讓他更加內疚。其實喝酒的緣由還不是顯而易見,是因他而起。

「以後喝酒的話,我陪你好了。」他說。

(那我還要照顧你的胃,我豈不吃虧?)

淩暖竭力使氣氛輕鬆一點,字也打得飛快。後麵加了一個精打細算的表情符號。

莫傑森對上淩暖的眼眸,良久,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伸出手來擁住淩暖細細的肩膀。淩暖順從地伏身過去,把頭埋進他的脖頸下麵,他的心跳有力,隔著薄薄的衣料,就在耳邊咚咚作響。

淩暖突然就鬆下來了。腦子裡一直緊緊地崩著的那根弦,突然就軟下來。醫院的走廊裡,來來往往的人們。每日上演的是生離死別,一個小小的失聲,還在這裡裝什麼委屈?不,她不但不委屈,反而充滿感激。感激這次喉疾,讓他們的心第一次貼得這樣緊密。

她懂他的自責,並努力地解開這自責;他懂她的努力,並感激她的努力。心意相通是如此的奇妙,再沒有什麼比現在這一刻更美好。

直到——

咕碌咕碌一陣異響。

淩暖頗感羞慚地緊閉雙眼。昨天醉酒就沒吃什麼東西,今天來到醫院又擔心抽血化驗什麼的,沒敢吃飯,其實她還擔心過會不會檢查出酒精濃度神馬的……不過,真的好餓!

莫傑森好像什麼也沒發現,他的聲音平淡但誘惑力十足:「糖醋排骨,要不要來一份?」

沒等她點頭,診療室的護士小姐出來喊她的名字,於是她幾乎是流著口水被領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