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下了馬,隻是被那個壯漢纏住,嘰哩咕嚕不知道在與他說些什麼,他也不答,像是覺到我在看他,轉過頭遠遠看過來,夜色深濃,地上有他安靜深長的一道影,也是朝著我的方向的。
我被迎如官家驛站休息,墨國兵士像是習慣了夜行,所有人露宿在外,整齊有序,沒一點喧嘩,第二日清晨即起,繼續趕路,如此十數日,車隊兩邊風景漸變,風裏都漸漸帶著些風沙味道,該是越來越接近關外了。
我每天數著日子過,到了第十三天,車隊開始走起山路,最後仍是在半夜停下,季風候我下車,車門打開,我第一眼便看到他背後有一座屋脊綿延的莊子,在燈火中的輪廓宏大,氣勢驚人。
莊子裏有人迎出來,猩紅的地氈一路鋪到我腳下,我想與季風說話,但迎出來的那群人已經走到我麵前,躬身致禮,當先的一個黑衣老者,須發皆白,道了一聲,“公主千歲一路辛苦,請到草民莊裏稍事休息。”
那個墨國騎兵首領也走了過來,還向我介紹,說得一口流利漢話,但跟墨斐一樣,再流利總是帶著些硬硬的口音。
“千歲,這位李莊主常年與我國有生意來往,與王子也是認識的,我們取道長川出關,這裏是必經之路,公主可在此放心休息一晚,明早再啟程。”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個一身富貴的老者,夜沉如墨,所有人都沒了聲音,火把照亮了猩紅的地氈,綿延漫長,好像一條紅色的河。
深夜行軍,華麗大宅,墨國兵士,白須老者,一切都詭異到極點,我安靜地掃視這一切,最後在一片寂靜中輕輕踢開蓋在腳麵上的沉重裙裾,開口說,“帶路吧。”
莊子巨大,卻很安靜,李莊主請我盡早休息,明早再帶著全莊行叩見大禮,我點頭表示同意,再看那些墨國的兵士都已經不見了,像是被這莊子無聲無息地吞了下去。
丫鬟領我進了一個獨立的院子,成平與季風始終不離我左右,我聽著他們在我身後的腳步聲,心裏就安定了,臥室很大,跟來服侍的幾個侍女經過這一路顛簸與驚嚇都已經麵如土色,伺候我更衣的時候手抖得厲害。
她們是常年跟著我的人,除了嬤嬤之外幾乎都在了,嬤嬤年老,我也不要她再跟到更加莫名其妙的地方去,折壽得很。
宮服複雜,我等了半天還沒脫完,低頭看看她們抖得跟篩糠似的手指,終於歎氣,問她們,“ 你們到底在抖什麼?”
“公主不怕嗎?這地方陰森森的。”
我嗤之以鼻……“本宮鳳血龍胎,怕什麼?”
她們不語,我原本還想說兩句,後來想想父皇登基的時候說不定覺得自己已經龍神附體,但還不是那樣莫名地就早登極樂了,頓時泄氣,隻揮揮手,叫她們散了。
侍女們全數退下,我獨自坐在寬大華麗的屋子裏,想想又站起來,轉了兩圈,找了個方向,閉上眼睛默默地雙手合十。
窗棱微響,仿佛有風刮過,我還來不及睜眼,耳邊就有聲音響起來,再怎麼壓低都是脆脆的,正是久違的易小津。
“大哥,她在幹什麼?”
成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也不是回答她的問題,對著我說的,不屑得很。
他說,“京城在那邊,拜錯方向了。”
我正為父皇哀悼至一半,聞言很是惱怒,睜開眼卻看到季風已經立在我身邊,勁裝利落,背後背著布包著的長槍,一切準備就緒的樣子,成平與扮成某個丫鬟的易小津立在窗下。
成平背對著我,透過窗縫望著窗外,易小津倒是閑,兩隻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和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