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一個普通的送外賣的女子,剪一頭利落的短發,紮著圍裙,帶著口罩,素衣素麵,於高貴的他而言,不過是從旁走過的路人。
“哎,等等。”低沉渾厚的聲音,卻不是他。
半僵著回頭,隔壁病房探出一個中年男子,看著她疑惑地問:“是楊記月嫂湯嗎,我們好像也有訂吧?”
楊沫一驚,拿出卡片和房號一對,微微發窘。遇見了他,竟忘了自己來醫院是做什麼了。
再轉身,隻看到一個隱去的背影,有如驚鴻。
回到店裏,麵上早已淡若無事。
城裏老巷子中三十平米的舊店麵,樸素但整潔的裝修,後麵是廚房,前麵擺了幾張簡單的楊木桌椅,很平常的小店,卻是遠近聞名。
楊沫的母親楊麗梅和兩個店員正往桌上布菜準備吃飯,見她進來抬起頭柔柔一笑。
像往常一樣,放好東西,楊沫一邊洗手一邊詢問下午的訂單。
“你走沒多久就滿訂了,又有不少客人打電話來抱怨呢。”微胖的李阿姨說。
她和另一個稍瘦些的羅嫂差不多自她盤下這家店時就進來了,做事勤快麻利,倒是深得她心。
小店生意太好,四個人時常忙得像陀螺,楊沫不想做得太累,隻好每天都限訂。鬧得有些顧客常打趣地說:“楊楊,你為什麼就不多開幾家分店?要是沒資金,我借你。”
就連這兩個阿姨接了退訂的電話後也常常勸她:“我們好好幹,多開幾家分店吧,加班怕什麼?”
她都隻是笑笑,恍若未聞。
當初開這家店不過是走投無路下一種絕望的舉動,曆經世事,她早已沒了最開始的野心。
羅誌良要她永遠不要讓他看見。
她自己也知道要兩個人永遠不相見,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可她舍不得,哪怕再相遇後被他淩遲,她也甘願。
隻要,能夠偶爾地聽到他的消息,或者太想念時,能夠觸摸到舊地熟悉的風景。
安於這小小陋室,隻為了能夠生存,並不是想要再重新開創多麼宏大的事業。
楊麗梅也是和她差不多的想法,對於那場幾乎顛覆和葬送楊沫人生的過往,自她出獄後兩人都是守口如瓶,她本是安分守己的女子,隻是命運卻一次次將她推往風口浪尖。
三歲的時候,一場急病下誤打一針奪去了她永遠說話的權力,十三年後,一次意外的滅頂之災又降臨到她頭上,因為家貧,放學後隻能徒步回家,卻在路上被人□,然後便有了楊沫。
楊沫永遠不知道母親是頂著怎樣巨大的壓力生下她來,並且把她撫養長大,母親不說,她也不問,那些過往沾滿了血淚和煙塵,唯有不去觸及才能維持表麵的平靜,不至於撕裂得鮮血淋漓。
命運把她們緊緊地係在一起,都知道如何恰當而合適地保全彼此致命的傷口。
楊沫抓起桶裏的魚衝洗淨了往粘板上一按,拿根粗棍重重一敲,剛才還活蹦亂跳的魚瞬即安靜,再拿刀刷刷兩下,取出內髒,衝淨魚鰓,丟進籃子裏。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一氣嗬成,對麵五金店的胖子每逢楊沫在後門殺魚時都搬條小凳子坐在一旁看,興味十足,專注程度不亞於在影院看大片。
楊沫忍不住好笑地睨他一眼:“你天天看,還沒學會?”
“我不是沒有學會,我就是喜歡看你殺魚。”胖子搖頭晃腦地說,“哎,原來美女做任何事都是別具風情呢。”
楊沫笑笑不理他,自顧埋頭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