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和爸爸談心(1 / 2)

進了村子以後,我和爸爸就著昏暗的星光在黑魆魆輪廓下的村子裏推著那輛破損的自行車按照這許多天以來記憶裏的路線七拐八拐的往心中最熟悉、最感溫暖的姥姥家走去。

這種感覺又和白天或者騎著車子經過這裏時有所不同了,這種滋味讓身處黑暗中的我焦灼感無限度的延展和伸長,讓我忍不住加快腳步,讓我恨不得肋生雙翅也要快點兒飛到目的地,以結束這黑暗裏的一切,好穩當地喘口氣,我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我好緊張。

還好,有爸爸在我身邊不緊不慢、亦步亦趨地陪著,還好,他的手邊還軲轆著那輛不聽使喚的自行車,真遇到危險的時候也可以被當做擋箭牌來抵擋一陣,看到身邊的這些裝備和陣仗,才使得我不至於因過份的緊張而失去常態(要是我自己獨自前行,我一定風一樣狂奔到家再說),我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鎮定如常、不動聲色。

但我此時根本無法做到花前月下般的悠然與淡定,也沒法做到詩仙太白月下獨酌的那份欣然與歡喜,就連剛才在曠野中怡然自得的那份恬靜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顯然我是更焦慮這人類社會中的夜晚,擔心有人才會有罪惡的現實狀況。

是的,在這陌生的有著人類聚居的社會環境裏,我其實更是害怕黑夜的。我有著我們女孩子所共有的弱點,我恐懼黑暗,我更恐懼這村子裏夜晚的黑暗。

別看我有時候能傻大膽地走一些夜路,順利的完成一些爸爸和媽媽交給我的任務,或者在沒人接我放學時要自己走一遍這夜路,又是在那風雨交加的夜晚,但那也隻是我無可奈何地乍著自己的膽子硬裝作無所畏懼的樣子逞能而已,事後還要默默地蹲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獨自撫平內心心理的陰影。

要不,我能怎麼辦呢?我不去做,誰去做?事後又有誰能關心一下我是否真的害怕呢?我隻能自己默默地舔舐自己的傷口,恢複如初,迎接下一次戰鬥。

突然想起了一首辛棄疾的詞,感覺挺應景: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詩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語還休,欲語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隻不過,我在這裏想說的,不是愁緒,而是對黑夜的恐懼而已!年少不知何為俱,經常冒險,經常冒險,為練無畏常涉險。而今遍嚐俱滋味,欲行又止,欲行又止,寧笑無膽又何妨!

現在想一想,我那時真的每一次都是在為求生存而強逞堅強啊,隻留下心裏的無數個俱的感受和畏的情懷,化作自己這一生無怨無悔的留念吧!人這一生越活,越怕事兒,膽子也越小了。要不怎麼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呢?為年少自己的無畏幹杯!

在當時這種對村子裏的黑暗極其不友好的心理暗示下,我和爸爸自然便停下了曠野中漫無天際的星際漫談,將心思從遙遠的星空收了回來,落到了我們眼前極其現實的這個家所遇到的現實問題上來。

我的心也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一邊加快腳下的步筏一邊抽出份閑心關心起我的爸爸來,我試探性地問道:“爸,我們家搬得這麼遠,你和媽媽上班時都要多騎好長一段路,再花上一段時間,這樣每天是不是很累?”

爸爸仿佛夜路走慣了,又似乎吃苦已經吃慣了,又或者不想在我麵前露怯,滿不在乎、不以為然地笑著說:“沒事兒!也沒比以前遠多少!這一段路就將就將就吧!每天早一點兒,也不是很累……”隨後,爸爸又笑著打趣我:“不然呢?我們還能住在哪裏呢?總不能睡在大街上吧!能住在你姥姥家就不錯了,我們還能挑三撿四的嗎?”

“爸,你這也太隨遇而安了吧!你就不想著能夠在學校那邊近一點的地方租個房子?到時候我們上學也能夠近一點兒?你也能省點兒事兒?”我一聽到爸爸這個妥協的無奈回答,心中瞬間就是一氣,不服氣地說。

爸爸笑著隻是搖頭,後又道:“回家聽你媽的吧!她說租就租,說租哪兒就租哪兒!”

我一聽,這還哪有一點兒他剛剛回答我自然科學知識時的那種自信而又侃侃而談的樣子,這分明就是吃不到糖的孩子那種又委屈又無奈的樣子罷了。也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難道遇到問題時都隻有讓媽媽這樣一個女人硬扛嗎?

我也知道爸爸的無奈,在我的記憶裏,爸爸一直很無奈,無奈有那麼個讓自己受氣的媽媽,聽了她的話自己卻越來越沒自己的活路;無奈有那麼個妹妹和表弟,隻知道從我們這裏索取並耀武揚威,而從沒有幫助過我們一頂點兒,哪怕裝裝樣子也行;無奈有這麼個社會和時代,人再聰明,學識再高也無用武之地,頂著個富農的帽子,大學不讓考,家裏水一樣的窮,一天好日子沒享受過還不得不和一幫臭工人混際在一塊兒,還要時不時經常受著這幫素質低下的勢利小人的欺負。我都替爸爸深感憋屈,簡直是憋屈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