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張素描,方麒還沒有給他一個回答。

他抬起頭,把心一橫,不顧周圍建築物崩塌時掉落的灰燼,緩緩地朝方麒露出一個微笑,開口道:

“方麒,你要知道,人這種東西,其實是很脆弱的,大腦缺氧3分鍾內就會死亡,呼吸停止5分鍾,心髒停搏7分鍾,哨兵向導可能會因為體質不同有3到5分鍾的延遲,但依舊是脆弱得不得了。可是,”陸闌秋慢慢地抓住方麒,輕輕一笑:“就是因為脆弱,才會想要在這短暫的時間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所以方麒,如果這是你所選擇的結束方式,我會陪你的。”

陸闌秋蹲下來,緩緩地,鄭重地將方麒抱在懷裏,他將腦袋擱在少年那隱隱約約已經有了成年男子線條的肩膀上,覺得自己心中無比寧靜:

“在一個沒有你的世界上,呆著也過分無趣了。”

他終於明白之前自己那巨大的不安全感究竟來自哪裏,這個陌生的截然不同的記憶世界,隻有方麒是他唯一能夠與之交流的對象,他現在抱著他,也像在透過這個意識體,去擁抱那個沉睡著的,成年的方麒。

過了好半天,懷中忽然傳來一把帶著笑的聲音:

“陸老師,你要這麼說,我可是會非常為難的。”

懷裏那個人帶著笑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陸闌秋瞬間僵硬了,他緩緩放開方麒。

此刻懷裏已經不是那個帶著稚氣的青澀少年了,隻是眨眼之間,少年已經褪去青澀,經年的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痕跡,臉上隻剩下那一抹玩世不恭看透世事的微笑,隻是眼中卻帶著海一般廣闊的深情。

誰知作為當事者的陸闌秋愣了一愣,忽然之間,一把將人推開,轉身就想跑。

方麒臉上的笑頓時消失了,趕緊衝上去,一把拽住落荒而逃的某人。

“放手。”陸闌秋頭也不回,掙了半天,奈何方麒手勁太大,根本掙脫不開。

“不放。”

陸闌秋惱極了:“我讓你放手。”

方麒一動不動,二人僵持著,陸闌秋始終低著頭,沒有回頭看方麒,整個人像一隻被激怒了隨時準備幹架的野貓。

“為什麼跑?”方麒死死盯著陸闌秋,生怕這人一不小心又跑了。

“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的?”陸闌秋不答反問。

“大約是你說要陪著我留在這裏的時候,好像忽然間一道光照進來,周圍都亮了。”方麒的聲音是那久違了的,低沉而含笑的聲線。

“……”陸闌秋沒有說話。

方麒似乎終於從陸闌秋的沉默以及那藏在發間的泛紅的耳尖中看出了些端倪:“陸老師,你該不會是……”

“不準說!”陸闌秋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渾身的毛都倒立了起來。

“……害羞了吧?”方麒氣定神閑地說完。

陸闌秋終於忍無可忍,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方麒。

一雙凜冽混著羞惱的鳳眼,還帶著三分自然的風情。

這誰受得了。

方麒趁機伸手一拽,一把將陸闌秋拉了回來,陸闌秋躲閃不及,一頭撞進方麒懷裏。

陸闌秋狠狠掙了半天,奈何陸老師細胳膊細腿,哪裏掙得開處在自己意識海裏的方麒,隻能被某人越抱越緊,二人之間近得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哨兵那緩慢而堅實的心跳聲,仿佛海洋緩慢地拍打海岸,寬厚而穩重的聲音瞬間讓他安靜下來。

方麒把腦袋放在陸闌秋肩上,整個人像一隻大型毛絨玩具一樣掛在陸闌秋身上,在對方耳邊含笑道:

“雖然很感動,但是我們不要一起留在這裏,我覺得其實還是現實世界比較好。”方麒輕輕在陸闌秋耳邊道,“即使這裏一直能看到少年時候的你,嫩得像一棵白楊樹的小陸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