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理會那兩隻還在打鬧的精神體,趕緊從精神域中出來,回到那漆黑狹窄的廢墟之中,他還在方麒的懷裏,對方的身體已經滾燙得有些嚇人了。
這是身體極度缺水之後出現高熱現象。
他趕緊從方麒的懷裏起身,轉身去探對方的溫度和脈搏,方麒手上的芯片已經顯示這是他們被困的第七天了。
方麒的脈率極快,呼吸淺快,皮膚幹燥,連眼窩都有些凹陷。
必須盡快給方麒補水,否則他的身體一旦進入失代償階段,各個髒器都會出現不可逆的損傷,到時候就麻煩了。
陸闌秋舔舔自己幹裂的嘴唇,不出所料嚐到了一絲鐵鏽味,也不知道方麒究竟在他昏迷的時候悄悄給他喂了多少血。
本來就缺水,還要主動放血,這人簡直是不想活了。
陸闌秋隻能先將方麒的衣物扒一些下來,但又不能讓皮膚暴露,這樣失水更快。
本來是極簡單的動作,陸闌秋卻跟方麒的衣袖糾纏了半天,最後還打成了結,陸闌秋心中一陣煩躁,但隻得耐著性子去解開。
他覺得自己此刻很冷靜,比任何時候都冷靜,腦子裏有個念頭無比清晰。
——他要救方麒,這男人從前無數次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他,每一次都義無反顧地擋在自己身前。
這一次,輪到他來救他。
可是那糾結的衣服始終解不開,陸闌秋深吸一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它原來一直都在顫唞。
自己那雙曾經無比沉著拿著手術刀在無影燈下所向披靡的手,它在顫唞。
一個外科醫生的手在顫唞。
這是陸闌秋從二十歲上臨床開始,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他這才知道,自己是怕了。
他怕方麒真的實現了自己的諾言,用他的血肉拯救了自己,他怕自己剛剛擁有的一切轉瞬即逝。
他其實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冷靜。
關心則亂,如果真的關心,怎麼會不亂?如果真的在乎,怎麼會不害怕失去?
陸闌秋最終顫唞著雙手揭開了方麒的外衣,男人的皮膚滾燙得像一塊烙鐵,觸手仿佛便要被燙傷。
他自己其實也很熱,不敢跟方麒靠得太近,他隻好握著對方的手,想要給對方傳達些力量。
方麒燒得迷迷糊糊,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陸闌秋抬頭望著黑壓壓的預製板,那裏依舊沉寂如初,一點響動都聽不到,沒了方麒的五感,他更是什麼都感知不到,更別說掀起這塊石板。
他握緊方麒的手,苦笑一聲:“方麒啊方麒,我是真不想跟你殉情,咱們一起活下去怎麼樣?”
對方沒有回應他,倒是這時,他感到有什麼光亮在身後亮起。
以為是救援終於到了,他心中一喜,回頭一看,卻是兩隻縮小了身子的神獸,居然從精神域裏跑了出來。
那點欣喜瞬間便消失殆盡了。
倆小東西期期艾艾地朝陸闌秋走來,小柒看著自己宿主一蹶不振的模樣有些憂傷,小心地把自己身子蜷成一團,挨著方麒趴下,像一隻大型犬一樣。
可是精神體是沒有實體的高緯度生物,它隻能看著自己的宿主一點點地消耗著生命力。
嵐仔也靠了過來,那隻驕傲的大鳥眨眨眼睛,撲閃著翅膀蹲在陸闌秋的肩頭,輕輕低鳴著,像是在歌唱,又像是在呼叫。
陸闌秋苦澀地搖搖頭:“傻鳥,你這麼小的聲音,誰能聽……”
他忽然一頓。
他看著縮小版的大鵬鳥,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精神體是高緯度的生物,他們不會被任何物理存在的東西所阻擋,可以很輕鬆地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