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陰暗潮濕,白天沒有開燈,裏麵昏暗的像是黃昏。

柏易覺得自己腳下的地麵粘糊糊的,像是有人在上麵潑了一整瓶可樂,幹了以後走在上麵的滋味。

牢房裏十分空蕩,他按照衛兵指點的方向,走了十分鍾才走到關押白二的牢房。

柏易站在走道的拐角處,遠遠的看著躺在床上的白二,白二憔悴了很多,但並沒有遭到身體上的虐待,他靠著牆壁,手上拿著一本書,就著鐵窗外的光線看著。

從這個角度,柏易能看到白二慘白的臉龐,挺翹的鼻梁,和沒有血色的薄唇。

一如他們初見的時候。

近鄉情怯。

柏易忽然邁不動步伐,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白二,他救不了對方。

而日本人和京城就要打起來了。

柏易走出了陰影。

白二似有所覺般抬起了頭,兩人的目光似乎穿透時間與空間,交疊在了一起。

“你來了。”白二朝柏易微笑。

柏易忽然放鬆下來,也笑道:“嗯,來得有點晚,你知道探視的文件不好簽。”

白二仔細打量著柏易,好像是在見柏易最後一麵。

柏易忽然一句話也不想說。

如果一艘船停在了港口,不必繼續前行。

還是白二問:“外麵怎麼樣了?”

“京城和日本人談崩了。”柏易站在鐵欄外,白二從床上站起來,走到柏易麵前。

他們之間隻隔了鐵欄,卻似乎隔開了兩個世界。

柏易:“可能這裏很快就被轟|炸,隻是不知道是日本人的飛機,還是京城那邊的。”

白二表情一變:“什麼意思?癟驢呢?”

柏易很冷靜地說:“我讓他帶著你的弟弟妹妹們走了,無論去哪裏,國外還是國內,隻要安全就行。”

白二眉頭緊皺:“什麼意思?你不跟著一起走?”

柏易微笑著搖頭,他的笑意延伸至眼尾,他甚至都沒發現自己在笑:“我不走。”

白二的表情忽然猙獰起來,他提高了音量,怒不可遏地吼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現在就走!去碼頭!那裏有船!讓癟驢給你找一艘船!”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走不了!難道你也想死嗎?!”

柏易平靜地看著白二:“這不叫死。”

白二抬頭看他。

柏易說:“這叫殉情。”

柏易又笑起來:“是不是很羅曼蒂克?”

白二冷靜了下來,他說:“聽我說,柏易,你不欠我什麼,就算要回報我之前為你做的,也不用拿你的命來回報,你很年輕,隻要你走了,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無論是去當老師,還是建廠,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所有的產業都歸你,你是自由的。”

柏易:“把手放在鐵欄上。”

白二沒有動。

柏易笑著說:“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白二把手貼在鐵欄上,兩人隔著牢房,掌心相貼。

柏易眉眼溫柔:“我不覺得自由是件好事,如果我是風箏,也需要地上有人牽住線。”

“而我的線,一直在你手上。”

白二冷漠的看著他:“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願意陪我一起去死了?”

“我隻是拿你尋個開心,你還真以為我愛上你了?”

柏易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減。

外麵傳來了一聲巨響,大地都晃了幾下,頭頂落下砂石。

白二:“我讓你滾!你聽不懂嗎?!”

柏易:“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

“我不知道這次以後會怎麼樣。”柏易忽然開口,他不在意白二能不能聽懂,“畢竟之前每一次,我都是完成任務以後離開的,但這次我會和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