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輝明的濟通殿,雲昳遠遠的坐在首座,讓侍女把一碗羹放到她麵前,羹是粘稠的湯肉,飄著濃鬱的香氣。
明瀾討好的笑問:“這是什麼粥。”
明瀾這些日子盡量伏低做小,不惹他生氣,即便如此,也是動輒得咎。
雲昳現在很變態,跟變態不能一般計較,明瀾在危機四伏的滄溟教做了這麼久的長老,全靠識時務。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雲昳:“蛇羹。”
蛇是滄溟教的神獸,地位比教主還要高上那麼一截,更別提吃了。
明瀾:“這,不大好吧。”
明瀾衝著雲昳笑,雲昳也對著她笑。
明瀾頂不住了,連聲說:“我吃,我吃,其實不瞞教主說,我還挺喜歡吃蛇的,就是從小到大誰都不讓吃。”
明瀾將羹一飲而盡,回去的時候扒著牆角吐了一路,一邊吐一邊哭。
然後大半夜蹲在幾個長老和教主的墳頭哭,就著淒涼的西北風,哭的肝腸寸斷。
後來雲昳再讓她吃蛇肉後,她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什麼尊嚴,講究,在君子劍的劍挑起整個滄溟山的死穴時,她就什麼也顧不得了。
她可以跪在雲昳腳下,像婢女一樣為他寬衣解帶。
她可以喊他教主,搜腸刮肚的將讚美之詞用在他身上。
寒冬臘月,他讓她跳進冰潭裏去捉魚,她二話沒有,捉上來後還能給他煲一鍋。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明瀾,在短短的時間內什麼都會做了。
其他長老們差不多都死絕了,滄溟教唯一的依靠就隻有這個平時隻知道吃喝玩樂年紀最小的掛名長老。
明瀾不想死,也不能死,她死了,她的弟子怎麼辦,滄溟眾教徒怎麼辦。
長老再沒有用,也是長老啊。
但當她發現,其實自己隻是一意孤行,滄溟教眾徒的心早就叛逃到了雲昳那裏,他好手段,自己的堅持就很可笑。
明瀾自盡了,紙醉金迷的過往與明昭殿的芙蓉花一起枯萎,懸掛在房梁上的一抹暗紅融進還未蘇醒的魚鱗碎霞。
帶著無休無止的不甘與怨念。
“海棠落,梨花凋,銀鈿委墜河塘色,一曲笙寒吹徹明月夜。紅顏枯骨,百年寂人色。”
耳邊是輕歎般的吟唱,傷感淒苦,百轉千回。
明月樓什麼都有,就是不許有這些無端傷感,淒淒慘慘的吟唱,教人聽了心煩,明瀾咬了咬牙,強撐著頭痛欲裂,睜開了眼睛,她倒要看看是誰敢在她麵前唱這種讓人士氣不振的靡靡之音。
雲昳掌權,他們就真當她明瀾是病貓了?
入目是一雕漆的檀木床榻,矮桌拱椅,銀色的小爐吐著嫋嫋青煙,裝飾樸素典雅,一個粉雕玉琢的少女跪坐在床塌前,看見自己醒來臉上顯出一絲慌亂。
這不是自己的明月樓,這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人。
隨即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回憶,潮水般的湧進來,明瀾的胸口一陣生痛。
對了,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第3章 女公子3
明瀾沒有亂動,她的心裏閃過無數的念頭,直到跪坐在床榻下的少女喊了一聲女公子,明瀾那讓她頭痛欲裂的痛苦記憶好像打開了一個豁口,被其他別的東西所代替,那是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但又好像本來就屬於她,細細碎碎的,跟被耗子啃過一樣。
明瀾自小修行,知三千世界各有其軌,她活著的時候一直沒能踏碎虛空,難道死了反而靈魂脫竅,解屍成聖,而這裏是她曆練的另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