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外乎數人,恰好孟宣便是其中之一。”
難得聽到二哥帶著近乎膜拜的語氣這樣形容一個人,我扭頭看了他很久,問道:“你是道聽途說,還是真的被孟宣本人折服?”
“丹亭論劍時我也在場,雖然距離很遠,但他的身手還是被我一招不落地看在眼裏的。”
我恍惚有些印象,那大概是四年前,阿爹也在受邀之列,但他久不問江湖事,便托清虛真人帶上二哥去見見世麵。二哥那時也有十九歲了,正是血氣方剛、目中無人的年紀,卻在那一場論劍盛會歸來後,閉關潛心習武。那時我問他原因,他隻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雲雲;當時我以為他是發現了武學的博大精深,現在我才知道,他當時說的確實是實話,隻不過卻是被一個比自己年少兩歲的人刺激到了。
“那麼就是說,其實你根本也沒見過孟宣了?”
二哥斜眼瞪了瞪我,但不得不承認說:“是沒見過。人家是王孫貴胄,縱然是個私生子,可也是與我們這些草莽之人不同的,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聽著二哥這酸酸的歪理,恍然想起梁慕楓當初曾問我是否覺得孟宣可憐。隻是當時並不覺得如何,現在想起來,卻果然有些淒涼之意,不由得幽幽歎了口氣,說道:“孟宣隨晉王征戰多年又如何,到如今也沒能換來一個世子的頭銜。”
二哥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骨節分明的手背是常年練拳雕塑出的完美輪廓,與那青瓷的茶盞相得益彰:“就算晉王再想立孟宣為世子,也是要顧忌到永嘉公主的權勢和手段的。”
“可是據說晉王的身子骨並不十分康健。”
二哥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說道:“你要是關心一個人,還真是關心得徹底,連這等不著邊際的情況都連帶著一起打聽了。晉王長年征戰,身體確實不算太好。”
我點點頭,說:“估計晉王不立世子,就是默許孟宣利用自己的能力壓過孟安。”
二哥輕蔑地笑了笑,冷聲說道:“胡說八道!你會願意看著自己的兒子兄弟騎牆?”
我沒理會他,隻是問道:“孟宣知道自己同隱仙穀的淵源嗎?”
二哥放下了手裏的茶盞,薄唇上一片瀲灩的水光,說道:“就算當初不知,如今被爹爹瞧過了傷,應該也是猜到幾分了吧。”
我邊吃著花生,邊自言自語道:“照你這麼說,這孟宣還真當得起‘天縱奇才’這四個字了,也難怪整個莫川大陸的姑娘都會倒貼上去。”
“阿凝,”二哥很少用這種溫和而鄭重的聲音喊我,“最近你時常將情之一字掛在嘴邊,讓我真的覺得你是要舍我而去了。”
我嘴裏含著的一口茶水差點噴到他的臉上,說:“你在說什麼啊?”
二哥站起身來拍拍我的肩膀,說:“聽夠了就回隱仙穀去,別等到天黑了又迷路。”
近來我時常出穀,很少再發生迷路的事了,但天若是黑了就不敢保證了。見二哥起身要走,我連忙拉住他的衣袖,問道:“你不回去嗎?”
“我還有事。”他說得很含糊,然後伸手拍了拍我的頭,“你最近在家務方麵有了不少長進,讓我很放心。”
以前的二哥從不對我隱瞞行程,現在卻這樣一帶而過地敷衍我,讓我覺得長大成人也是一個痛苦的過程。我們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滿山遍野無所顧忌地瘋跑,我們有了各自的心事,受傷的時候會躲在一個小角落裏獨自舔舐傷口,卻不能找人傾訴。然後我們會漸行漸遠,少年時的那抹溫情逐漸變成長大後的點頭之交。我幽幽地歎了口氣,將最後一口冷茶喝掉,起身走出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