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傷口的女人重疊了起來。
“好!好啊!真是老周家出來的好兒子啊!”老人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抓住了我的手,“走,小琦,跟奶奶走!”我機械般地任由老人拽了出去。男男女女跟著走了出來,堵在了走道裏,老人把他們一個個撥開,帶著我走了出去。“明天!明天就把小琦她媽接出來,送到我那兒去,還有小琦的東西,都給我帶來,送到了你就可以滾了!我朱菊香生不不你這麼出息的兒子!”伸手攔了輛車,這個腳步依舊有些發顫的老人帶我離開了這裏。就這樣,我和媽媽來到了鄉下,和奶奶住到了一起。
早上,奶奶蹬著三輪車送我去上學。漫漫的鄉間小路上,老人的背隨著車子的向前一下下地前傾著,我坐在上麵,一顫一顫。已經快半年了啊。這半年來,這個常年食素的老人學會了殺雞宰魚,學會了用三輪車蹬我上學。那寬寬的後背,永遠是值得我仰視的。許久不曾得到過的溫暖,在這個老人的手裏,又重新散發出了光和熱。
隻是,媽媽的病情,依舊不曾好轉,時而哭,時而笑,有時候,甚至會到處找凶器,嚷嚷著要殺人。有時候,媽媽也會清醒過來,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偶爾露出一個靜美的微笑,仿佛守候在瑤池邊的孤獨千年的仙子,帶著憐憫的神情,俯視著人世間的碌碌紅塵。
“嘎吱”,奶奶的三輪在學校門口停了下來。在這停滿了高級轎車的名校門口,這輛仿佛是老電影裏走出來的三輪車是顯得那麼格格不入。但我並不介意,在我看來,那些冷冰冰的外殼怎及得上奶奶後背的溫度。和奶奶揮手再見,在老人慈愛的目光的注視下,我蹦蹦跳跳地去了教室。現在的我,才有了幾分小孩子應有的活潑樣。
升上了兩年級,教室變了,但裏麵,依舊是這些老師,這些同學,和,這個大嗓門……“喲,班長,早啊。今天又是你奶奶送來的吧?”見我進門,陳晨首先嚷嚷了起來。我望著早早來到了學校的陳晨,不想理她。從我第一次坐奶奶的三輪車來學校開始,她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我的冷嘲熱諷。“切,人家怎麼來學校要你管啊,你大小姐!你大小姐有本事找個人替你做作業啊,幹嘛一大早跑來抄別人的!”程嘉站到我身後,搭著我的肩,和陳晨對視著,水火不容。我低頭一看,果然,陳晨的課桌上,攤開著兩份作業,一份,已經完成了,字跡工整,還有一份,才寫了一小半,那洋洋灑灑的筆記,像極了陳晨那飛揚跋扈的個性。我拍了拍程嘉的手,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抽本,開始準備一會兒的早讀。
“喂,你幹什麼!姓何的!”陳晨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我抬頭,正巧看到何勁轉過身,望了我一眼,走到我隔壁桌,將本子扔給了課桌的主人,回頭對陳晨說道:“我說過,不要再讓我看到有人抄作業!我身為學習委員,有這個管理的權力!”陳晨怒視著何勁,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我望著一副冷酷正直模樣的何勁,忍不住笑了。誰能想得到,不過一個學期,那個混世魔王竟然就變成了老師的左膀右臂,正直無私的學習委員。然後,我又想到了那個靦腆羞澀的女生。一直,都沒有機會告訴她,我願意和她做朋友。那次元旦晚會,張宜雯在表演的時候弄斷了琴竹,自然,表演也搞砸了,然後,就聽說她轉學了。我歎了口氣,又埋下頭,開始看書。
生活,就這樣,逐漸陷入了波瀾不驚的局麵。我和陳晨之間的磕磕碰碰,一直都沒有斷過,並且有著越來越多的趨勢。不明白,弄不懂。就這樣,一直,到了我十二歲那年,命運,再次和我玩起了遊戲。